乃至于塞北剑神和陕中女商,这样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是先有了陆小凤在中间牵头,才能在茫茫人海相遇。
——灵犀一指。
元正偶尔回想起来,都觉得陆小凤这门绝技练得好,至少名字取得妙极,非但没有挡不住的兵刃,竟也没有系不上的红线。
陆小凤自己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若是自觉对宋坊主用情至深,不比西门少,却未能如他一般得偿所愿,便当做是月老借我之手,非要把他和宋坊主绑成一对吧。”
他说这话时,正值万梅山庄前来宋氏本家下聘。
络绎不绝的聘礼震惊了整个云河镇,街坊邻里都跑出来看热闹,从白日沸腾到傍晚,直到入夜才算是消停了。而作为这对未婚夫妻共同的好友,陆小凤自认是半个媒人,当然不可能错过这么重要的时刻,连西门吹雪都暂且离开了,他却跑来霸占了宋家的客房,还捞了不少天下第一酿酒师的库藏,又是好一番痛饮。
“喜酒可不会醉人。”
偷酒成性的惯·犯大言不惭,随手又撂下一个空坛子。
宋坊主却哼笑道:“我忙着清点东西的时候你不出现,要解酒瘾了才冒头说好话?早干什么去了?”
抱怨归抱怨,但她那日的心情好得太过,便没有与陆小凤计较,反而陪着他喝了一会儿,两个人秉烛夜饮,说笑闲谈。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因宋玉红翌日尚有要事,这才先一步回房。
陆小凤还拿她打趣:“这还没成亲呢,就想着不能冷落西门了?你明天就是让他一个人呆着又如何?”
“不会如何。”
宋坊主侧身回首,皓月之下,她含笑的眼眸似有繁花千里:“可我想见他,不行么?”
“……行行行。”
大半夜被硬塞狗粮的陆小凤扶额,一反刚才的态度,直接就开始赶人了:“快回房去睡,省得你明天脸色不好,你那剑神夫君还要来与我算账。”
“你倒是又知道了。”
“……姑奶奶你究竟困不困?不困就再来喝点。”
宋坊主背对他摆了摆手:“不了,我怕我孙子挨打。”
陆小凤:“……”
那他是不是还要多谢关心?
目送挚友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随即传来隐约的说话声,陆小凤眼眸微闪,人却还是坐在院子里不动。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时候,待在宋玉红屋子里的只会是桑落。那是她唯一的侍女,操持着宋氏本家的内务,每日还会替宋玉红挽发点妆,洗衣做饭,两个姑娘家时常肩并肩头挨头地待在一起,要好得让血亲姐妹都自愧不如。
陆小凤原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是个惯会心疼姑娘的男人,如果换成别人家有像桑落一样美貌的侍女,叫陆小凤遇上了,好听话还不是张口就来?若是再投缘些,一掷千金替人赎身的事,于陆小凤而言又算得上什么?
这个人当真是风流惯了,也多情惯了。
但桑落不一样。
与其说她是宋家的奴仆,倒不如说她是宋玉红的妹妹。只不过是宋氏本家一向轻简度日,不兴铺张,这才看不出什么来——其实以宋玉红对元正桑落的关照,就算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也未必能比得过他们的吃穿用度。
桑落顶着“婢女”的名头,但归根结底是在打理自家内院,用不着别人去心疼。
何况她娇俏貌美是够了,脾气却实在不是好相与的。
——打从陆小凤出现在宋氏酒坊的那一天起,与桑落斗嘴几乎就变成了他的下酒菜。连彼时尚且在世的宋老爹都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上辈子是结了什么仇,怎么一见面就跟斗鸡似的,非要啄上几顿才痛快。
陆小凤起先也纳闷过一阵子,不过后来再想想,如他一般的江湖浪子,能与多少姑娘调·笑玩乐,便会被多少良家女子看不上眼,更别说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了。
而且他每每到来,便要占据宋玉红许多时间和精力,陆小凤自觉抢了人家的姐姐,面上斗得再凶,心底却不由自主地多出三分容让。
“估计是我们俩天生八字不合,吵就吵吧。”
当着宋玉红的面,陆小凤曾半真半假道:“反正也是你这个一家之主带的头。”
他与宋氏女商也不是什么淡如水的君子之交,相处起来不见得就有多平和,什么姑奶奶小孙子的便宜,陆小凤只要叫得出口,宋玉红便想占就占。
但和桑落动辄驱赶瘟神的态度不同,宋玉红与他说笑的时候,就算故意冷着脸了,目光里都带着几分暖意,就好像她骂他一万遍偷酒贼,宋家藏酒还是任陆小凤取用。
所谓知己,便是如此。
“……我与宋坊主之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总想着要为她做些事。”
当宋玉红房中的烛火熄灭了,陆小凤看着那扇禁闭的房门,又等了许久,依然没有等到桑落推门而出,四条眉毛的侠客便放下酒坛,施施然地起了身。
他走出两步,突然脚下轻点,像是一道融入黑夜的清风,轻飘飘地飞过宋家院墙,落地后依然不停,瞬息间便跃出十丈之遥。
——这便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