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过年时分量相同的压岁钱,有宋老爹抚在他们发顶的温暖手掌,还有宋玉红亲手缝制的衣衫鞋袜……
小少爷们曾高宅阔院,也曾食不果腹,却是第一次触碰这样的寻常百姓家,不知道原来人间烟火能比迷·烟毒瘴更加要命,竟让人无知无觉便流连忘返。等他们长成半大孩子时,无意间回望,才惊觉几载光阴倏忽急逝。
他们居然已经跟在宋玉红身边,走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
——恍惚之间,就像是已经过完一辈子了。
可陆小凤偏偏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在小姐眼中,我与桑落是她的弟妹,是家人,而你……”元正看向四条眉毛的江湖客,“才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陆小凤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
他一向脸皮甚厚,此刻竟少见地流露出几分赧然。若是被宋坊主看见了,定然是要忍俊不禁的,能指着这个笑话他几十年。
可惜站在陆小凤面前的是元正。
少年郎只是清清淡淡地一笑。
“陆大侠来了,与小姐倾盖如故。我与桑落才不得不承认,以她如此天资,不会一生蜗居陕中。来日长久,天高海阔,她的一生总会遇见更多的人。到那时候,便会有一个人住进她的心里。”
只是那个人,注定不是元正,也不会是桑落。
“舍妹屡屡与你争吵,错不在陆大侠,只是因为你的出现……”元正轻声道,“打碎了我们两个的自欺欺人,如此而已。”
哦豁。
原来这么多年的针尖对麦芒,不是因为八字不合,而是怪他这只陆小鸡打鸣打得不是时候,扰人一场好梦?
陆小凤无语望天,只觉自己斗过的嘴终究还是错付了。
要是早知道还会有这一出,桑落暂且不说了,陆小凤也许能帮上元正一把。毕竟西门好归好,作为挚友的陆小凤却有些不能想象,他妻儿俱全,与人偕老该是什么样的光景。
就算已经走到定亲这一步,陆小凤心上都还吊着一块石头,唯恐日后二人不能圆满收场。
——相较而言,元正与宋坊主青梅竹马的情义摆在那,总该比西门更知冷知热,看他的样子也逃不出宋坊主的五指山,不用担心她以后被夫婿欺负。
陆小凤颇有些后悔莫及。
……
……不,等等。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陆小凤把元正方才说过的话仔细回想了几遍,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你们两个的自欺欺人……你对宋坊主?!”
“……是。”
少年郎目光明亮,似春水倒映繁星一片:“我也是心怀不轨之徒。”
所以自家小姐当真定亲的时候,他白日里帮着清点聘礼,巨细靡遗到不曾有丝毫错漏,夜晚却不能入睡,乃至于等到了陆小凤的无声相约,与他在这僻静处两相对峙。
也所以他再三劝阻着同胞手足,却只能寄望于桑落和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勉强粉饰太平,而不是开口让她放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冠冕堂皇地要求桑落?
陆小凤一言不发看着元正,好半晌,才干巴巴地挤出几句话来:“你突然坦白这些,我都不知道是该夸宋坊主魅力如斯,还是该说你与桑落果然不愧为兄妹……”
就连喜欢一个人这种事,也可以如此的心灵相通。
“但我撞破桑落的心事乃是巧合,你隐忍得这样好,未曾被我发现任何端倪,怎么就自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元正一时默然。
良久,他看向陆小凤,神情竟很认真:“我只是……不敢一个人呆着。”
陆小凤顿时哑口无言。
他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惊觉,刚刚还被自己夸奖成“善于隐忍”的少年郎,面对心上人已成定局的婚约,其实远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无动于衷。
——比起能堂而皇之出入宋玉红卧房的桑落,今夜的元正,才是真正走投无路的那一个。
除了一个意外得知内情的陆小凤,成为误打误撞送上门的树洞,他甚至再没有别人可以倾诉。
“……你要是实在难受,”陆小凤干脆撸起袖子,对着元正晃了晃自己的手掌,“趁着宋坊主不在,我陪你痛痛快快打一架?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过不去的。”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属于男人之间的最好的安慰。
陆小凤甚至没有等到元正回答,便如鬼魅般踏前一步,瞬间欺近元正身前!
那是一场湮没在暗处的对战。
没有正式的战帖,地点也选在夜黑风高的云河镇,除了天上一轮孤月,再没有第二个见证。甚至连陆小凤自己都不知道,对面随手捡起树枝用着剑招的少年郎,乃是天下第一剑的传人。
——燕南天风头最盛时,陆小凤兴许尚在襁褓,等到灵犀一指打响名号的时候,燕南天却已经神龙见首不见尾了。阴差阳错之下,即便是自小混迹江湖的陆小凤,也未曾领教过睥睨天下的神剑决。
再者说,元正的剑法并非全然照搬燕南天。
同样的招式被不同的人用出来,其中威力便千差万别。而以元正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