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了。然后,真君才迎向了掌珠。
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无论如何,也要撑住一口气。等他借机擒住她,替敖灼渡送清气,压制心魔,送她归还正道再死,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再死。
——总之,即便要死,也要救了敖灼再死。
杨戬是何等智谋出众的人物,短短一瞬便把什么都想好了,连最坏的结果都一一盘算过了,包括之后掩饰怎么自己的真正死因,怎么瞒过天下人尤其是西海红·龙,怎么让她免于再度堕魔,都已经计划了七七八八。
况且……
“三公主也不该输给心魔。”
真君握着使他重伤的四海神剑,看向神剑的主人时,却又换回了往日的称呼,轻声道:“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输了。”
就连面对真君这般不可战胜的敌人,西海红·龙都没有退却过。她百年如一日地坚持修行,固然是自知重任在肩,但也未尝没有与心上人较劲的意思,还曾与杨戬直言道:情场之上暂且赢不了他,到了武场,能扬眉吐气一回也是好的。
西海红·龙对显圣真君用情至此,尚且不肯认输。若是败给了区区心魔,以敖灼的性子,倘若以后真有清醒过来的一日,她要怎么受得了?
真君便不能坐视那一天的到来。
敖灼听到这里却摇了摇头。
“不止如此。二爷也是在赌,赌我心魔爆发,都舍不得真的杀了你。”她眼中的血色凝而未散,声音却已然平复了许多,冷静道,“你用自己的命,赌我一点清明未灭,哪怕只是为了你,都不能放任自己堕魔。”
他二人多年知交,诚然从前是没有拼死血战过,但这并不等于他们互相之间便不了解对方的深浅了。至少在刚刚的交锋里,敖灼递出那一剑的时候,她便知道真君避得过。
——敖灼预备好的后手,是真君为了避让掌珠身形侧转,她便要趁机回剑抢攻。
可显圣真君偏偏迎了上来。
他在一个彼此都心知肚明不是杀招的招式里重伤,不惜付出如此代价,也想尽可能地压制住西海红·龙,用最快的速度为她驱散魔气。
“二爷,你对我……以命相逼。”
真君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握着掌珠的手却不着痕迹地骤然用了力,却又立刻就放松了,像是担心自己不小心损坏了敖灼的本命神剑。
“没关系,我也没有生气。”
在显圣真君这儿,敖灼从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哪怕真君待她挑不出错,她似乎也总是暗自斤斤计较着,衡量真君对她与对旁人是否有什么不同。
如今他二人走到这一步,已经无异于撕破脸面,原先不能说的话、不能做的事都通通倒了个干净。敖灼却非要挑在这个时机,突然变得异常大度起来。
“你能用这个办法来救我,便是对我这些年最好的回应。至少二爷已经明白了,你在我心里的分量。”
他终于不能再把她的喜欢当做小孩子尚且懵懂的玩笑,他也终于相信了,敖灼已然数不清多少次的表白里,每一字每一句的背后,都是她孤注一掷捧出来的真心。
——时隔多年,这个不沾尘俗的显圣真君再一次凝眸,眼底便重新倒映出一个六百岁的龙女,尚未长成,却已经胆大包天,二话不说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世间最高不可攀的男子身上,直到千百年后的这一刻,终于逼得他正视了她的感情。
西海红·龙低声呢喃着:“……这就足够了。”
这一句话尚未落地,被她困在掌心的龙珠便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浊气倏忽暴涨,挣扎嘶吼着要逃离她的掌握。真君更是神色一变,不顾胸·前依然血流不止的伤口,立刻就要上前夺过敖灼的内丹!
西海红·龙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我自己可以!”
她一声低喝,原本平静的语气里便有什么难以言喻的苦涩突然泄露出来:“……你明明知道,全天下,我最不想让你看到我丢脸的样子。”
一向倔强的红·龙陡然示弱,几近哀求地逼出这一句,竟让显圣真君都有片刻的动弹不得,面上血色又褪去三分。
而她的识海之中,魇魅甚至比真君还要更快一步,早就已经惊声尖叫道:“敖灼,你要做什么!”
“……别慌呀。”
敖灼学着魔族女将那娇俏柔媚的语气,明明每多对龙珠施压一刻,自己便要更痛不欲生一分,她却非要拖出一个万般嘲讽的尾音来:“你不是把我玩于鼓掌,连我的命轨都看过了么?我想做什么,你还能不知道?”
“你疯了不成!龙珠被毁,第一个魂飞魄散的便是你自己!”
“无所谓。”
“你——!”
“你什么你?”
就连面对杨戬这个心上人的时候,西海红·龙都一向口舌锋利,半点不肯吃亏,更别说是要应付一个胆敢算计她的魔族。
“你这残魂是有多不开窍,都已经看过我原本该有的一生了,怎么还能如此不了解我?我几时甘愿屈居人下了?”
太虚玄光鉴中的那尾红·龙,尚且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重返正道。
这个魔族残魂怎么就以为,都已经让敖灼经历过那场长达五百年的幻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