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收半旧的?
这个问题, 等到十三公主去接触到那些灾民,自然明白了。
若是直接拿簇新的棉衣去分发给灾民,为生计所迫的灾民必定会选择将新衣典当。
虽也算是接济了他们, 可布施的初衷本身就是希望他们能有棉衣可保暖。
另则,哪怕有些灾民选择将新衣自己穿了,免不得会招来行窃甚至抢夺之辈。
这个道理,想来许多人家主母都考虑到了。
若是十三公主不明就里地以新衣布施,怕是已经在京里妇人中被传出笑话去了。
这些府邸私设的布施棚子,到底只是小计, 于大局上并不能产生多大影响。
朝廷很快运作开来,二皇子、三皇子相继被委以重任, 押运官银物资前往东西两个方向赈济救灾。
作为嫡长子的太子, 自是负责了京畿各处的赈济善后等相关事宜。
临近年关, 因为雪灾,京城大街上时不时就能见到策马奔驰的军队官兵, 老百姓也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楚凌霄安静等待,闲暇之时就带着小妻子去祖父的医管,给附近的贫民施祛寒防病的药。
全当是给小妻子定时放放风了。
“别人是遛狗,宿主你就是……”
遛老婆。
后面仨字儿, 系统没敢说。
它是明白了, 很多事宿主能做, 但它绝对不能说。
楚凌霄自顾自垂眸安静地剥瓜子。瓜子颗粒饱满, 在干净的指甲间一个来回, 就壳仁分离。
果仁去左边,壳去右边, 泾渭分明,一丝不苟。
旁边, 十三公主正跟在祖父身边帮忙,正是专心到额头沁汗也顾不得擦的时候。
反倒是楚凌霄在旁边闲得很。
系统看得有些瞌睡,含含糊糊嘀咕:“最近怎么感觉京城不太对劲?”
不知过了多久,系统都在瓜子壳裂开的轻响中昏昏欲睡了,才忽然听见它宿主回了一句:“没有,挺对的。”
显盛四十二年的十二月,年关逼近,老百姓都开始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过好这个年。
朝堂之上,这个月里,却接连发生大事。
先是二皇子赈灾时遭遇哄抢粮食的流民冲撞,随行护卫竭尽全力将人救下来时已经重伤昏迷。
几日后,还没来得及回京,时年四十有四的二皇子,就没了。
堂堂龙子,如何金尊玉贵的人物,谁能想到,最后竟然会死在一群贱民脚下?
此事一出,朝堂震动,皇帝大怒,赐死随行护卫,后又命人彻查此事。
若真是普通流民,怎么就能知道谁是二皇子?
怎么就能冲破护卫将二皇子卷走?
随后,此时牵扯到了在另一方救灾的三皇子,三皇子被押解进京,却又在回来的路上遭遇假扮成山匪的刺客刺杀。
此时越发扑朔迷离,便是京城里的芝麻小官也明白了,这是要变天了。
想要更上一层楼的人野心勃勃,频繁走动,只求安心度日的人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这一日,喝下汤药,皇帝看着空了的碗底,抬眼问楚凌霄:“人有生老病死,此乃天命。朕如今,是否就是逆天而行?”
楚凌霄疑惑:“陛下何出此言?人力所能及处,自是人定胜天。”
“人力所能及处,人定胜天……”
皇帝咀嚼回味片刻,扬手将碗放到福海公公弓腰埋头高高举起的托盘上,洒然一笑:“知我者,青云也!”
此话,便是将楚凌霄当作知己了,福海公公心思百转,却不敢抬头。
转天,二皇子厚葬,三皇子幽禁,其余皇子皆被斥责安生在家,勿要生事。
一时间,办好了差事,又没牵扯进二皇子之死的太子脱颖而出,民间也开始流传起太子仁厚,颇有明君之相的话。
厚重帷幕遮掩着的房间里,衰老得好似缩成一团的老妇人声音含糊:“铭啊,小衍怎么没来啊?”
忽然听到早夭弟弟的小名,立在床畔的中年男人愣了愣,片刻后凑上前,轻声道:“小衍去给您摘花去了,今年梅园里的红梅开得正好。”
老妇人嗯嗯啊啊,没能成句,渐渐的,就闭着眼又小声地打起了呼噜。
皇帝皱眉,挥手让旁边的老麽麽上前伺候好太后,自己转身背着手出去了。
“自前年开始,太后就病得越来越重了,现下已经分不清人。”
太后殿里的管事太监轻声给陛下事无巨细地汇报。
皇上心情有些复杂,太后是他生母,两人当初在这诺大的后宫里挣扎。
等到后来他掌权了,太后也尽心尽力,为他稳定后宫协调内外。如今,有了养生汤这样的药,皇帝自然是希望自己母后能与他同享。
可惜太后早两年就开始犯糊涂了,头脑不清醒,如今,便是喝药也不顶用。
楚凌霄也来亲自看过,只说太后身体如筛子,再多精气也留不住。
离开长寿宫,皇帝想了想,示意御撵往皇后那边去。
皇帝分明已经年过六十,现在看起来却如四十壮年。
平时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