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太过可怕了,镇长被吓得一激灵,结结巴巴地问:“她、她还活、活着吗?”
陆明意扬了扬眉冷嗤一声:“自然活着。”
说完,他拍拍手,发号施令道:“来,站起来给乡亲们走两圈看看。”
小姑娘照着他的命令,僵硬地抬起胳膊,撑着桌子站起来,像是一具提线木偶,机械地在镇长面前绕了一圈。
镇长一行人整齐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脸上的笑僵硬地挤在一起:“小、小道长,念冬也不容易,还是让她歇了吧。”
“好啊。”陆明意勾着唇,像展示什么绝世珍宝一样,指引着小姑娘绕了个大圈子才坐下。
短短的时间,镇长后背的衣服都要湿透了:“吉时在傍晚酉时,还请小道长替我们照料一下念冬。”
闻言,陆明意面露难色,拎着葫芦瓶为难道:“可能不太能行啊,我还要把这伥鬼给我师兄送回去。”
“这……”
镇长瞧了瞧盖着喜帕的小姑娘,又看看无声无息的葫芦瓶,当即咬了咬牙道:“这样吧,我来替小道长送、送这伥鬼。”
陆明意有些动心了:“恐怕不太好吧,你不怕鬼吗?”
葫芦瓶上有封印禁制,鬼是轻易出不来的,但这个新娘打扮的念冬就不一样了,谁能确定她现在还是不是人?
镇长斩钉截铁义愤填膺道:“小道长放心,区区伥鬼,我、我不怕!”
“那好啊。”陆明意弯起眼睛,郑重地将葫芦瓶放进镇长手心:“镇长可要拿好了。”
镇长手都在抖,还是强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捧炸药似的捧着葫芦瓶离开了。
目送一行人离开茶楼,陆明意低笑了声,顺手从门口的竹子上揪下一片青叶,仰头看向二楼的人:“谢兄,我这个邪恶小师弟,演得怎么样?”
谢霜风垂首投下目光,唇瓣开合,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艰涩地点了一下头:“不错。”
小姑娘念冬也忍不住了,抬手掀了喜帕:“不愧是陆哥哥,特别是那声冷笑,我听着都头皮发麻,不过可惜,没看到镇长的表情,想来一定精彩极了。”
听听,听听!
这个才叫夸人!
陆明意被夸舒服了,撑身坐到桌子上,瞧着念冬:“你累不累?酉时还早呢,要不先把竹枝解了,你也能舒服些。”
念冬年纪小,一夜培训的演技肯定不如他打磨了十几年的稳,陆明意怕她演得不够真实,就在腿上和胳膊上绑了几节竹枝,这样,动作上的僵硬感,小姑娘就能演出来了。
效果也的确不错。
念冬摇摇头,把垂在地上的裙摆提了提:“不用啦,能这样就很好了,谢谢两位哥哥救我。”
小姑娘笑过了,脸上多了几分愁色:“要是琉璃姐姐也能有这样的好运就好了。”
陆明意咬着竹叶,下意识问:“琉璃姐姐?”
“三年前,山神娶亲选中了琉璃姐姐,但没有人愿意救姐姐,姐姐就被烧死了。”想起三年前的那场祭祀,念冬还是会毛骨悚然。
当时祭祀的情形,远比画境和幻境中展现得要惨烈得多,琉璃姑娘被迫穿上喜服,在极致的痛苦中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她还记得琉璃在大火中瞪大的眼睛,还有持续了整整两刻钟的惨叫。
陆明意怔了下,低声咕哝:“原来她叫琉璃。”
可能是小姑娘的表现太过优异,一直到申时都没有人来打扰他们,酉时一到,送亲的喜轿就停在了茶楼前。
陆明意倚着门框站在夕阳中,晚霞余着红,为他镀上了一层暖光。
镇长站在茶楼门前,没敢进门,就隔着远远一段距离喊:“小道长,吉时到了,让、让新娘子上轿吧。”
陆明意眯起眼睛,冷冽的眸光在晚霞透着别样的危险,他拍拍手,茶楼里的念冬就僵硬地走了出来。
擦着陆明意而过的时候,他低头极快地叮嘱了句:“别怕,我和谢哥哥都在你身后。”
念冬捏着手帕,心里的不安顿时平静了下来。
喜轿在锣鼓喧天中晃晃悠悠上了山,陆明意暗暗轻叹了一声,收回了送别的视线:“谢兄。”
谢霜风闻声看过来:“怎么,舍不得了?”
陆明意摇摇头,没什么舍不得的,这小姑娘不是人,也不是灵,所以最初的时候他才没有察觉到念冬的气息。
准确来说,她只是这段因果中,承载着某人思念的造物。
但他是把念冬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
茶楼里忽然沉寂下来。
陆明意不说话,谢霜风也不是个会主动找话题的人,就这么沉默了好半晌,陆明意忽然问:“进幻境之前你说了什么,什么不记得了?”
谢霜风把玩着一截竹枝,那枚凤钗已经不知去向,从陆明意的角度,看不到他陡然攥紧的手,也看不到微沉目光,他垂了垂眸:“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有说。”
陆明意眉头紧紧蹙起:“不对,你说了的,我看见你的嘴唇动了。”
傍晚下起了雪,合着夕阳,簌簌落下的雪羽在晚霞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好似晨曦跃于水面上。
锣鼓声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