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了所有儿子里弘治帝最欣赏的一个,最后的储君之位自然也定给了他。
不在皇后面前的父子两个,说话时一个比一个温柔。
萧成煜看父皇精神略好了些,便道:“父皇选择魏嫣做儿臣的太子妃,无论如何都是利大于弊,但毕竟也有弊端的,如今魏嫣为国捐躯,儿臣实在感念她的忠勇,却也松了口气。”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他语气之冷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未来的妻子,而是一个见都没见过的臣子。
弘治帝明白了儿子的想法。
如今他可以借着魏嫣的死不立太子妃,任何氏族,任何重臣都无法逼迫他。
他可以借着这三年的空档,把自己的太子之位立住,把前朝的朝臣们牢牢抓在手里。
少了魏氏这个助力,却也少了更多的威胁。
即便魏嫣当真成了太子妃,旁人难道就不会眼馋吗?蒋氏、何氏甚至冯氏,难道就不会暗地里动作吗?
现在这般,其实可以达到最好的平衡。
弘治帝终于从虚弱中清醒过来,他拍了拍儿子的手,颇为有些欣慰。
“你比以前要精进了,很好。”他声音虚弱,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可话里话外却都是喜悦。
大楚行至今日,已过一百四十八载,曾有过盛世,有过兴盛,也有过衰败。
到了今日,朝廷中不是没有沉疴,门阀、众臣、勋贵、武将之间纠缠颇深,党阀之间相互倾轧,有时甚至能威胁宗室。
弘治帝一心要成为好皇帝,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先天的孱弱病体,令他寸步难行。
他的所有希望都在儿子身上。
萧成煜得了父皇的夸奖,面上也很平静,甚至连喜怒哀乐都没有,他只是说:“谢父皇夸奖,儿臣如今也不过是遵循父皇教导,若有不足之处,还请父皇训诫。”
弘治帝看起来甚至是个颇为温和的皇帝,只有身边近臣、太监和自己这个最喜欢的儿子才知道,他比任何人都冷酷。
为了让儿子早早立起来,他的训诫可是严厉至极。
不过……
弘治帝吃了一口热茶,顺了顺胸膛中的短气,他道:“父皇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以后,得你自己去看、去摸索、去尝试。”
“治国没有规律、没有标准更没有规矩,没有什么是一定的、肯定的、必须的。”
“因地制宜,应时所需,才能让政令通达而顺畅。”
“朕知道……”弘治帝咳嗽几声,“朕知道你现在心里大抵有些担忧和彷徨,但这都不要紧,你要记住,你就是天命所归,就是九五至尊,无论如何艰难,你都是唯一能坐龙椅的人。”
“朕相信,只要五年内没有天灾人祸,你就可以彻底稳坐龙椅,成为一个好皇帝。”
五年之后,萧成煜也已经二十三四,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又是另一番模样,天下甚至都是另一番模样。
以萧成煜的聪慧,他也会成长到足以治理那时天下。
弘治帝知道自己看不到那个时候,他甚至看不到明年,但他知道,自己的选择不会错。
弘治帝咳嗽着笑了:“等到那时,你就带你母后出去看看,走一走大楚美丽山河,朕不能给她的,你这个做儿子的应该可以。”
听到这样类似遗言的话,萧成煜终于难过起来。
他低下头不吭声,刚才的冷酷无情和滔滔不绝,仿佛是另一个人。
弘治帝伸出手,在儿子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朕大抵还能再陪陪你们母子两个,你是大人了,要坚强一些。”
萧成煜好久才点头:“儿臣明白。”
魏嫣的突然离世,让因为给太子殿下选侍寝宫女热闹起来的长信宫重新恢复平静。
然而在一月之后,弘治帝便下了圣旨,封德妃的侄女蒋氏族长嫡次女蒋莲清为太子良娣,封贤妃的外甥女五城兵马司都督之女章婼汐为太子良娣,封宜妃的侄女,冯盈为太子良媛,封文渊阁大学士兼任吏部尚书张节恒的六孙女张妙歆为太子良媛。
册封次日,皇后把太子叫来坤和宫,就在坤和宫的小花厅中,萧成煜见到了母后为他选的侍寝宫女。
只一眼,萧成煜就瞧见了沈轻稚。
这个宫女他曾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