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长公主这样问,礼部尚书明显一顿,余光瞧了眼太后,方道,“启禀殿下,景王殿下的聘礼有三牲两对,猪肉二十斤,黄酒四坛……”
话未说完,便被大长公主冷笑打断,“听听,‘三牲两对,猪肉二十斤,’这竟然是堂堂皇家的聘礼?不知道的还当是哪个乡里的庄户人家娶媳妇儿呢!”
礼部尚书赶忙又道,“臣还没有说完,聘礼中还有大珍珠、赤金凤簪、珊瑚凤冠,以及各色绫罗……”
“废话,”
大长公主再度打断,“这都是给景王妃做礼服头面,日常穿戴用的,大婚前日就送到王府里去了,这都能算作聘礼?”
礼部尚书没有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
大长公主却又道,“怪道近来城里的百姓对我们慕容家颇有微词,原来问题出在这儿。景王身为陛下亲兄长,顶着亲王的头衔,聘礼居然还不如汾阳王一个郡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
田太后向礼部尚书投来目光,礼部尚书只好又道,“请殿下明鉴,景王妃与汾阳王妃的母家不能相提并论,那沈平澜毕竟身犯欺君之罪在先,若是借着亲事大肆犒赏,恐怕不妥。”
大长公主皱眉,“这样一说,我就更不明白了。若嫌弃沈家有罪,为何要给阿景结这门亲事?”
这话一出,田太后终于不得不开口道,“一码归一码,先帝在世时,就称赞过沈家的教养,哀家也是念在沈氏的人品,才为阿霄订的婚事,太皇太后也是赞成的。”
沈拾月闻言呵呵——
真的吗?
田太后难道不是因为嫉恨她爹,才把她跟小傻子绑在一起,好叫沈家永远无法翻身,也叫小傻子没有任何支持的吗?
当然,眼下有好姑母大长公主顶着,也不用她开口。
果然,一听这话,大长公主立时又道,“太后说得好,我只是不明白礼部的做法,既是一码归一码,那又为何把亲事跟沈平澜的过失挂钩?如今既然结了这亲事,礼数却又不做全,这算什么事?”
说着又看向礼部尚书,厉声质问,“堂堂景王妃的娘家,连处像样的宅院都没有,如今竟还住在打石坊哪种流民混杂之地,叫景王日后陪媳妇省亲,都要叫人指指点点。从此以后,每逢节庆,都要叫世人嘲笑景王,乃至皇家小气,这就是你们礼部的目的?”
“再往下说,他日陛下大婚,若是聘礼出的多,百姓会不会议论太后对陛下及景王的厚此薄彼?难不成你们也要给皇后的娘家几斤猪肉,几坛子黄酒了事?”
礼部尚书吓了一跳,只好跪地道,“臣不敢,是臣等考虑不周。”
大长公主哼道,“无能蠢笨!且居然瞒着陛下私做主张,简直可恶至极!”
沈拾月在旁暗道佩服!
大长公主这帐简直算得太漂亮了!这角度找的人无话可说,又把罪过全都推到礼部头上,给足了皇帝太后台阶。
真不愧是太皇太后的亲闺女!
事实证明,她今天真没找错人。
当然,她有把握大长公主会帮她 ,一则是真心疼爱大侄子,从昨日进宫时就看出来了。
第二个,则是记忆里的一桩旧事,她爹沈平澜,曾经救过大长公主驸马的命。
——话说当年有一回,先帝于行宫摆宴,有一伙红莲帮的人乔装行刺,居然混入了宴厅之中,彼时,先帝近前的要么是几个不学无术的皇亲,要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包括大长公主的驸马在内。
侍卫们得知消息之时,反贼们已经将宴厅的门锁死。
众人心急火燎,待到侍卫们将殿门撞开之时,只见殿内血流成河,但先帝及众人安然无恙,只有沈平澜独自抵挡刺客,纵然自己身中数刀,也未曾叫刺客伤及他人。
自此之后,大长公主便对沈平澜另眼相看,打心眼里钦佩他。之前,沈平澜因为替太子护送大夫的事被人栽赃陷害,也是大长公主抬出这桩旧事,先帝才没有对沈家起杀心。
而此时大长公主一连串漂亮质问之后,皇帝果然也抓住了台阶,对那礼部尚书怒道,“混账,而等竟然如此对待兄长?谁容许你们私做主张?难道是朕授意不成?”
礼部尚书自知今日这锅是背定了,只能跪地道,“都是臣等考虑不周,臣知罪,请陛下息怒。”
皇帝缓了神色,又对大长公主道,“那时国丧才过,朕又是初登基,有诸多要事要忙,竟是忽略了此事,今日多亏姑母提醒。”
大长公主十分给面子的颔首,“陛下辛苦,当保重龙体才是。”
皇帝嗯了一声,又吩咐礼部尚书,“还不快去将长兄的聘礼全补上,再另赐沈家一座像样的宅邸,以安抚兄嫂所受委屈。”
礼部尚书连忙应是。
沈拾月也忙跟着道谢,“臣妾替娘家爹娘谢主隆恩。”
咳,这皇帝果然还是要脸的,今日没白来。
田太后却瞥她一眼,意味深长道,“该谢谢大长公主,专门来替你娘家说这件事。”
沈拾月忙垂首,“有陛下,太后及姑母做主,臣妾真是感激不尽,因为此事扰了太后的清净,实在罪过。”
呵,既然点了她的名,不乌鸦嘴一下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