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口茶。
“师父,您,您都不问我为何下山吗?”柳桑忍不住问。
“为何?”苦槠仙君放下茶杯,看着柳桑,说:“那么,为何?”
柳桑忽而了然,是啊,为何要问,因为她都不知如何作答。
“师父,您都不关心我下山做什么吗?您不怕我做坏事?”柳桑还是忍不住再问。
“我相信你。你自己万事小心。”苦槠仙君慎重说道。
相信,所以不问。
叮嘱她万事小心,是为关心。
柳桑突然红了眼。她起身郑重地拜别。
“我二哥那边,还劳烦师父帮忙转达一声。”
“好。”
“师父,那我这就下山去了。”
苦槠仙君却并未出声,他站起来,缓缓地走到柳桑身边,替她理好乱了的发髻。
柳桑低着头,他们站得如此近,柳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是苦槠仙君独有的草木之香,令她心静如水。
“好了。”苦槠仙君轻轻说,往后退了一步。
“嗯。”柳桑不解抬头,只听身后传来林子裳的声音。
“师父,栗子糕打包好了。”
苦槠仙君接过栗子糕,又递给柳桑说道,“凡事小心,不要马虎。有急事,随时用火光珠,在临近的同盟都会及时来帮你。”
“好。”柳桑接过,原来苦槠仙君早已算到她要下山去,还让林师兄替她去打包了一份栗子糕。
她可不想在师父面前流眼泪这么丢脸。
“多谢师父。”她郑重地说道。
苦槠仙君点点头。
“林师兄 ,我们回来见。”柳桑对着林子棠笑。
“师弟,你要下山?”林子棠已经习惯不多嘴,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我送你下山吧。”
“不用送了,林师兄,你陪师父吧。”
柳桑拜别他们,急急离去。若再呆一会,她恐怕会流下泪来。在这里,也不过只呆了一季的光景,她竟生了要回来,要早点回来的念头。
下至半腰,她往断崖峰望去,简竹居、水月派都已隐默在一片云雾山林之间。
苦槠仙君依然在喝茶,只是茶早已凉了。
林子棠想去热茶才发现只有苦槠仙君一只茶杯,想来柳桑竟然没有喝茶,不禁没头没脑地一句:“哦,这可是柳桑最喜欢的云雾。”
苦槠仙君却听懂了,只淡淡说道:“无碍,等她回来喝。”
水月派中,真正爱品茶的人却并不是苦槠仙君,而是慧度元老。
慧度元老知道辰空和樊离感情深厚,他试图开导辰空,樊离失踪在雪松林也是意外,不能怪罪于他。
可辰空彷佛充耳未闻,甚至连往日对待师尊的礼貌规矩都没有了。慧度元老并不生气他的失仪,他最心爱的徒弟,一个至今下落不明,危在旦夕;一个意志沉轮,痛苦自责
。
慧度元老满腹愁苦,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这几天,唯有林梓骞长伴他左右。如子待父,对他细心周到,向他求教,将他的敦敦教诲,铭记于心。
慧度元老看着林梓骞,感叹自己真得老了。虽然如今局面复杂,可他竟然贪图这眼前的片刻温暖。虽然,这个便宜徒弟他收来还尚不到百日。
“梓骞,辰空他们下山有几日了?”慧度元老招呼林梓骞过来。
林梓骞走过来,恭敬说道:“有两日了。”
慧度元老沏了一壶茶,示意梓骞坐下,替他斟了一杯茶。
梓骞接过。
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常与慧度元老相伴,已经了解慧度元老为人谦和宽厚,冷酷严厉不过是不动声色时的容貌,实际上他待人温存,并无半点元老的架子。
“想来他们已经到金沙了。”慧度元老说道,“众弟子都怒气冲冲要去金沙,要下山去找暗夜的踪迹。你为何却在这里参透人生?”
林梓骞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他晳白的手指抚摸着茶杯的条纹,缓缓说道:“师父,最近我一直在想,人生的总总际遇。譬如徐柏,他原来打心底里厌恶排斥家庭的重担,可不过一瞬,他便突然想通了,爱上了他的家。之前我和钟藻,一同下山去看他,他们家的糖饼生意非常好,钟藻说他从未看过徐柏笑得这么开心。徐柏也告诉我们,他从未觉得如此踏实快乐过。哪怕在水月派,日日研习,也未曾觉得如此打心底地充实过愉悦过。师父,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