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云绘宗后,律玦并不知应去往何处。
他是孤儿,自小便被遗弃在毫无人情的云绘宗里,他甚至没想过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于他而言,血缘不过是一场未知的赌注,赌赢了是美满幸福,赌输了便是苦难桎梏。
很可惜,他属于后者。
当务之急,还是灵佩补缺之事——临走时偶然得知的秘密令他半信半疑,只是有这样一种可能,他就想去尝试。
他并非贪恋云绘宗的绘梦仙术,只是想证明自己和其他人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别人做得到的事,他照样可以,甚至做得更好——他要踩在那些人的骄傲之上亲手摧毁他们。
出发前律玦照旧来到郊外的神庙祈福——这次剥离了云绘宗弟子的身份,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参拜诸神。
诸神陨落,战神归隐,世人皆拜云绘宗,因而这座神庙已冷冷清清,无人拜访。
四处蜘蛛结网,积着厚厚的灰尘,律玦没有打扫的工具,便轻轻用衣角大致地擦了擦神像,然后拿出自己珍藏得已经泛黄且勉强拼凑完好的神明像画册,对照着一一祭拜。
可是环顾一圈,却没见到战神像,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那具毁成碎石的石台。
传闻当年战神勃然大怒,摧毁神像与人间决裂之事,似乎是真的,但总觉得这裂痕似是农作时的锄具造成,不知战神趁手的兵器会否如此接地气。
可这就是战神,他没敢怠慢,像对待其他神像一样,难得温柔地擦拭,突然他顿了顿,在一处不太显眼的角落,就着灰尘写下当时的心境,愿神明通晓其心意,托梦于他,指引归路。
那日唤玶选中他时,故意对战神出言不逊激他应战,又当着众人的面,撕毁了从律玦处偷来的、被他小心收藏的诸神画册。
伴随着唤玶的声声嘲讽,随风而逝的不仅是褶皱的纸片,更是他不容践踏的尊严、不可磨灭的信念和最后的忍让。
离开前,律玦掏出身上的大部分干粮和银两,以供奉诸神,只留了些碎银好找家客栈过夜。
一阵风吹进庙堂,刚刚简单擦拭过的神像已焕然一新,唯有他留下的这句话没被吹散,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此时夜已深,路旁的小贩们正准备收摊儿,人群也渐渐散去,律玦在他们之间漫无目的地走着,人人有家可归,而他却显得如此多余。
无所谓,先找家客栈暂时歇脚,再考虑之后的对策吧。
他这样宽慰着自己,便开始寻摸着两边的招牌,突然眼前一黑,下意识想反抗时,已被有备而来之人用迷药迷晕,意识逐渐微弱。
再醒来时,是在行进的马车上,他身处黑暗之中,不得动弹,只能感觉到颠簸和马驹的气味。
他没敢做声,只能用轻微的动作试探自己现在的处境。
“方才绑这小子上车的时候,我顺手摸了一把,全是些皮包骨头,你说那贵客们能喜欢吗?”一个男人开口道,他的声音很粗犷,律玦自动代入了彪形大汉的形象。
“你懂什么,贵客们就喜欢这种身子骨娇弱又白皙漂亮的小男孩,那抱在怀里得多心疼啊,”另一人笑得不怀好意,很是满意地说:“我观察好一阵子了,他那样貌那神态,我敢说,方圆百里、甚至千里万里,绝对找不到第二个!”
“可是没问题吗?这小子真的没什么背景,就这么轻易被我们带走了?”
“你怕什么,小少爷亲自打的包票,送我们一个顺水人情,他从小带大的小孩,能不知根知底?”那人好像往嘴里塞了点什么吃的,嘴里含糊不清吐露着污秽之语,眼中迷离着欲望,“要不是为了卖个高价,我真想亲自办了他。”
两人的对话不堪入耳,但律玦也因此大致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们嘴里的小少爷肯定就是唤玶,他当时说的好戏,莫不是将自己绑了去卖身?
一天之内就联系好了买家,说他没有早做盘算,律玦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他没想到唤玶厌弃自己已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被逐宗门后还要用这样恶心的手段毁掉他。
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脚也密密麻麻捆了好几圈,不过他随身会带着小刀,但愿没有被他们搜了身去。
他一点点移动,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惊动了绑匪。
可正在他快要触碰到小刀时,马车突然停了,他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黑暗中一盏烛光照进来,还没睁开眼,就从麻袋里被拎了出来。
“让我们来看看——这小宝贝醒了啊,”尖嗓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烛光又凑近了律玦些,似乎是想把他看得更清楚,“真是生了副好皮囊。”
律玦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便从他内衬里掏出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刀,还顺带摸了他一把,似笑非笑道:“好孩子,你是在找这个吗?”
但没想到的是,尖嗓子居然用小刀将捆绑他的绳子都切断了,旁边的大块头也一脸错愕。
“懂得反抗才有趣啊,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这也是我和买主的谈资,说不准你可不止值现在这个价呢。”
他边动作着,边笑着说。
可律玦才不会客气,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