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了滴落速度又朝着啸邈调转了方向,于相反方向飞行的少煊立刻来了个急转弯,同时突然起身,一脚踩在太阳神鸟的背上,以半跪的姿势向靠近的污点接连射出几支悬翦箭。
在洞穿的刹那,污点四分五裂,在空气中被蒸发殆尽。
见啸邈顺利来到百兽身边,少煊便放心地去另一端为川柔解围,毕竟兽神可不是浪得虚名,他是真的懂得如何与鸟兽感同身受。
而川柔的情况则不容乐观,倾泻不停的污水毫不怜香惜玉地侵蚀着她的身体,向来穿戴整洁的川柔在劫难面前已是狼狈不堪。
“川柔姐!”
太阳神鸟随着她这声惊天又关切的喊声,吐出万丈火焰,与来势汹汹的污水相互抵抗。
少煊便趁着这间隙一手接过虚弱的川柔,一手打开腰间别着的紫影化邪扇挡在二人面前,神扇在接触污水之时,便发出紫光灿灿的神影,将所及污水净化成清澈的细流,落入广袤大地。
一边在激战,一边在安抚。
而顽抗最久的晏初已然面色苍白,他只能定定地站在这里用生命维持屏障,即便被攻击也不能移动分毫。
此刻他看得见的只有天地大劫的惨状,眼前尽是灾难,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并肩作战的同袍们。
虽无法观察他们的行动,但这是支撑他的唯一信念。
此时灵活的卉容穿梭在危机四伏之中,为他集来百草疗伤。
“晏初哥哥——我来帮你!”卉容灵巧地将百草化成泛着绿光的神力,为晏初全数输入,“少煊姐姐正与川柔姐姐反抗接连的攻击,啸邈已经在安抚百兽了,壑屹哥哥跟你一样在耗力支撑着天幕,我还得去看看他的情况……”
话还没说完,天幕突然失了颜色,巨大的黑暗笼罩而来,所有人都在一刹那失去了方向,紧接着就是同时发出的惊呼和巨响,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愿不是死亡。
没了颜色、没了光亮,对于人神来说都步履维艰,更别说精准的反抗了。
“卉容你听我说,”晏初补了些神力,元气也恢复了些,依旧那样镇定自若,“天地失色,毫无生机,我们的行动受制,现在需要你的力量。”
卉容还在刚刚在惊吓中恍惚,听到晏初的声音才缓和了些。
“天地反噬,是我们背叛在先,我们可以知错弥补,但决不能任其蹂躏、甘愿屈服,”晏初深吸一口气,“如果用神的生命与自然交换,作为和谐共存的筹码,或许还可以重获信任,为苍生博得一线生机。”
没有听到卉容的回应,晏初还以为是她年纪太小,尚不能理解,于是又耐心解释道:“这样的局面再继续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人神天地一损俱损,并不是双方满意的结果,以柔克刚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短暂的沉默后,晏初才意识到身边早已没了卉容的气息。
刹那间,天边撕开无尽的光亮,谁也睁不开眼,只能听到熟悉的声音甜美而遥远。
“哥哥姐姐们,卉容先行一步啦——救难苍生,本就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卉容义不容辞。”
啸邈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声音,却已辨别不清方向,天边的光亮渐渐柔和,他的脚边悄然开出了一朵小雏菊。
卉容以自身神魄殉黑暗,在失去了色彩的世界里,她全身的靓丽被残食,但也以此与自然的生机达成生死协定,唯有飘落的碎片证明她曾经存活。
当然,危机并没有就此解除,但众神也因而寻得解救之法。
川柔毫不犹豫地推开少煊的庇护,以神魄投入仍滔滔不绝的污水之中,用自身的纯粹和清澈一点点净化这源源不断的污秽。
啸邈为全心全意地理解鸟兽的心境,也将自己的神魄化成天地生灵。
壑屹则拖着破碎不堪的躯体,用尽神魄里残存的力量补全了天地漏洞,堵住了厄运的源头。
霎时间,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们,只剩下抓不住的神魄碎片飘零在少煊周遭。
身为战神的她,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在失去同伴的情况下就此苟活。
然而天地秩序渐渐回到正规,她茫然地望向晏初的方向,他的神魄似乎也在慢慢消失。
“少煊,来不及说的再见,我代大家致歉,”晏初一如往常的温柔,仿佛只是在给她讲一个很漫长的故事,声音却逐渐微弱,“用我们残缺的神魄碎片,补全你的元神,活下去,带着我们的希望和责任,继续守护这茫茫苍生。”
众神陨落的时候,每一颗支离破碎的神魄仿若晶莹的碎钻,先在空中漂浮着、闪耀着,轻盈如烟、璀璨如星,不甘就此坠落、就此黯淡。
但挣扎不久,在神魄即将灰飞烟灭之前,它又在瞬间拼尽最后一丝神力融入自然万物,得以永恒,那份无畏生死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似乎是在告诉天地:非要庇佑苍生不可。
“不——”
鹤梦潭的软榻之上,满头大汗的少煊猛然睁开双眼。
巨大的恐惧感包裹着她,扎根在她大脑之中那天地大劫的惨烈景象每每折磨着她。
世界在瞬间仿佛焕然一新,可她却被牢牢地禁锢于此,百万年来停滞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