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时高鹜谢过铃兰医治他与高夫人,但与铃兰对话不多,只有单方面输出,而铃兰的回话他基本不理睬。
散会后高鹜立刻动身离开,元邈上前与他说了两句,随后同去议事厅。
铃兰呆愣愣望着两人离去,回头时,高夫人拉住她的手,说带她去后花园聊聊。
暮春三月,花园里草木亭亭苕苕,适宜遁匿身形。
高永站在树下,躲在五丈高的蒲草后方,在草中央扒开一道缝隙。
“听说铃兰有一块桃花玉,是吾儿相赠?”
高夫人笑眯眯看着铃兰。
铃兰从袖边取出桃花石,坦荡交给高夫人,“桃花玉?的确高郎所赠,若您喜欢,我便借花献佛了。”
高夫人满头珠翠,身披绫罗,醉翁之意哪里在一块赝品桃花玉,只不过借桃花玉的话头,与铃兰聊自己儿子。
她把玉递向铃兰,“桃花玉粉嫩若桃花,寻常都是男子赠送给心仪的女子,我这把老骨头,不适合佩戴。”
刚才铃兰未领略到高夫人话中深意,这会儿她渐渐明白了,高夫人误会她与高永之间的关系了,想借此机会敲打她。
铃兰未伸手接玉,弯腰福了福身,“夫人,我自知出身卑微。若您想让我远离高郎君,我离开便是了。”
高夫人对铃兰有些另眼相看,这丫头虽然出身卑微,但有自知之明,也不劳她出言驱赶了。
心情愉悦之余,她大发慈悲,想补偿眼前的丫头。
高夫人捏着玉石,“收下铃兰这么珍贵的玉石,我总欠一份情。”
又命婢女从房中取出不常佩戴的翡翠手镯,套在铃兰手腕,“本想直接赠你黄金,可惜你和你家男主人来自远方,不便携带那等贵重之物。这件手饰赠予你,在长安当铺里也值上千金。”
铃兰微垂视线打量手镯,心里乐开了花,这翡翠镯子比真正的桃花玉还要值钱。
她这笔买卖划算,一枚假石头换一个真镯子。
铃兰识趣地说道:“想起我家主子还在会议厅里,可否求您恩准我去后院,我去寻我家主子回来。”
高夫人自然是允了。
*
元邈与高鹜在会议厅里,谈得并非愉快。
高鹜暗示元邈勿要深入探究东川的事,只须认真做好例行汇报,回长安后依旧可以平稳升迁。
元邈却再三申明,他要将剑南东川的事查彻底。
又说若是高节度涉及此事,只要向他自首,他自会向圣上求情,届时圣上考虑他过往功绩,也将酌情减免罪过。
高鹜不屑地冷哼一声,量元邈一个破落寒族御史也查不到半点事,打发元邈到外面。
元邈出门之后,按照先前白卿提供的线索,溜入高鹜藏匿账册的屋子,又简单做些推理,打开高家的暗道机关,找到了那些丢失的账册。
何翀家中和阁库里面的账册虽已被人为损毁,但高鹜家中产业庞大,他为方便后续打理,不可能直接销毁。
况且高鹜为人孤高自傲,不信别人会察觉自己的秘密。
如此,这些账册原原本本地放在库房里。
元邈粗略翻看账册,果然查到不少问题,账册上面写的纳税名目,他从未在大唐律上见过。
德宗朝有令,凡巧立名目私征苛税,哪怕是多加一文钱,朝廷都会将其严惩。
元邈把账册裹在衣襟内,离开了收藏账册的房间。
*
铃兰借着寻找元邈的名义,混入了议事厅附近。
她的计划是让高鹜服下假死药,再对四时会放出高鹜已死的消息,等墨琴回到涿郡总处复命,她再喂高鹜解药。
推门前她思忖半晌,高鹜天性傲慢,做人极为阶级主义,不肯理会她这个婢女,若她想要高鹜配合她的计划,必要时她该暴露身份。
想着想着,她推开了门,但看到屋内的一切,她呆愣在原地。
屋内浓重扑鼻的血腥味,高鹜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虽是站着,但眼里神光涣散,对着她张了张口。
他胸口一大滩污血,血液入注地落在地面,在脚下汇成一片血色小溪。
铃兰的后背处传来潮湿和温暖感,宽厚的胸膛包裹着她。
稍微偏头,她瞥见身后的海澜,鬓边散落一缕发,身穿似火红衣,手里举着一把染血的长剑。
海澜牵着铃兰的手,将她转过身子面朝自己,用力抱在怀里,长剑抵挡她身后,浓郁的血腥味呛入鼻息。
他在她耳边低喃:“你怕血,闭上眼睛为好。”
铃兰害怕地合上双眼,但她敏锐的耳朵却闭不上。
身后隐约有残忍的切割声,尽管切入皮肉时不该有声音,混杂着苟延残喘的呼吸声,铃兰知道海澜在剥夺高鹜最后一点生命力。
刀剑不断游走在身后,迟迟没有落下,像是在进行最糟糕和残忍的行为艺术。
铃兰偷偷睁眼,无意中瞥见海澜箍着他肩膀衣襟上的白色花纹。
铃兰才发现海澜今日所穿并非红衣。
那原本该是一件白衣。长剑直刺入高鹜胸膛时,大动脉的血液喷溅在他身上,将他的白衣裳染成了血红。
铃兰平时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