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药”三字说出口,医官们品出事情有点不对劲。
新娘在新婚之日暴毙,新郎却怀疑新娘服用了假死药,不必猜便知新娘是被抓来强迫成亲的。
医官们往往具有一颗慈悲心,不忍见弱者受到欺凌,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没有人站出来回话。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
其中一位年轻医官听到这话,踊跃起身,“高郎君,我对制毒有些经验,且让我瞧瞧脉象。”
躺在塌上的铃兰,觉察有人抬起床帘,进了帐子,手指隔着布料探上她的手腕,接着用冰凉的手指翻开她的眼皮。
铃兰刚才瞥见到对方的脸,年纪大致二十五六,眉清目秀,但谈不上好看,更看不出善恶。
她顿时紧张起来,脑海中犹如绷着一根琴弦。
只听医官的声音传了过来:“少夫人或许并非蓄意假死,她身中至少三种奇毒,恐怕三毒相冲造成的昏迷,解开其中一种便能苏醒。”
接着,他脸上愁云增了几分,摇了摇头。
铃兰身上的毒为离魂丹、软筋散、算上假死药,加起来正好是三种。
高永讶然,于是对眼前的医官更为信服,旋即道:“你看着倒像是比其他人懂得多,先留下。”
他抬手屏退了室内其他人,只留下那位医官。
随后高永丢给医官一枚乌黑的药丸。
医官一看,“这是假死药?但与她身中的那种不同。”
高永忽而想到前几日悄悄溜走的朱庾,但他懒得与这等小人物计较,只继续道:“我爹死的那日,从她身上翻出来的。看药的形状成色气味,制作者似乎与那对销声匿迹的毒师夫妇有关。”
医官惊讶,一声感慨后,又道:“这丫鬟来头不小,难怪外面传闻....”
“传闻什么....”
“传闻高郎君为娶一位丫鬟,竟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说完这话,医官随声而笑。
高永听到这等指责,并不恼怒:“四时会志在杀我爹,无论是谁都阻拦不得,倒不如顺水推舟。”
他脑海中闪过倒在血泊里的父亲,以及死在他剑下的海澜,嘴角泛起轻蔑笑容。
医官看着高永,心里感慨万千。
高鹜虽在剑南道地区恶贯满盈,但对高永这位独子却没有半点不好。但高永不光杀了生父高鹜,提起此事并无丝毫悔意,仿佛活着的魑魅魍魉行走人间。
想到这里,医官后背发毛,强压下心底的恐惧,回头看了一眼安详沉睡的铃兰。
“这女子......”
高永道:“这女子一方面是我素时所爱,另一方面,她的作用远不止于表面。”
医官垂目沉思,随后答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即便她是死了,您也一定要把她的魂魄从黄泉路上拉回来。”
“请你务必把她就回来,哪怕救个半活,或者留下壳子换个魂。” 高永阴恻恻一笑,随后转身离去。
房内只剩下铃兰与医官,那医官的手触上铃兰的手腕,在上面节奏不一地敲击着。
那节奏并非胡乱敲击,而是伴有一定的规律。
铃兰觉察出那是安宁司的通讯密码之一。有点类似于现代的摩斯密码,以敲击的长短代表不同的声韵符号,连在一起可以组成是他想说的话。
他敲击的内容是:七日后娘娘派人接你,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怎么保护好自己?她都成了活死人。
铃兰恨不得跳起来打他膝盖,但她起不来,只能在心里狠狠地骂几句。
医官像听懂了她心声,又敲道:“墨琴派我照顾你、监视高永,你安心躺着就好。”
铃兰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再次有恐惧感深入骨髓。
医官使用安宁司密码,但却说墨琴派他来的,她不知此人隶属安宁司还是四时会,但此人显然知道她周旋于两方。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
近日,元邈在大唐的名气与日俱增,但他的日常生活没有产生太多变化,每日都是御史台与家宅两点一线。
他因办事得力而备受皇上青睐,回到长安后公务越见繁忙。
寻常应酬他没去过一场,御史台的应酬他都推了,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不知自己已经名动长安乃至整个大唐。
铃兰还在剑南道,他哪里敢有一刻放松,可他现在抽不开身。
虽则好友温怜生自告奋勇,替他去剑南道接铃兰回长安,算算时日,这几日应该已抵达剑南东川。
今天右眼皮直跳,他突然往迷信方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凶兆。但转念又安慰自己,也可能只是近来休息不好。
毕竟他回长安后,为了尽快完成手头的工作,也没阖过几次眼。
元邈这边总算整理好近期的案牍工作,搁下了手中的笔。
门口一位信使急匆匆闯进他的屋,气喘吁吁,道:“剑南道有封信给元御史。”
元邈低头,信使的手中握着一张红色信封的信,心想,总该不是他堂兄的薛涛笺寄错到他这里。
“不会是送错了?”
信使塞给他,“就是您的信,是剑南道前节度使高鹜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