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夜晚,月明星稀,街头人烟寥寥。
偶尔有旅客路过高家府邸,只能瞧见那扇挂红绸的宅门,听不到宅邸内的动静,似乎这里缺少大婚该有的热闹。
新娘孤零零地立在堂前,盖在赤红帕下的脸庞煞白,身后弥漫着血腥味,盖过身前浓郁的茶香和花生香。
“现在可以解开盖头了,或者你想继续盖着?”墨琴有点不怀好意。
铃兰压抑着恐惧,说道:“不用了,换件衣服就回长安吧。”
说完此话,她转身就走,眼睛始终盯着地面,前方却有横过来一柄长剑,直挡在她的前方,剑尖仍滴着血。
“不着急走,新郎都不着急走。”墨琴没有温度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铃兰矗立在原地,跟一座丰碑似的,忽觉得脚腕被从侧边的血手抓住,她偏头看,见是高永趴在地上。
他浑身是血,在大红色的新郎服上面并不明显,抓着铃兰的手臂却为血所染红。
身后忽而传来墨琴的冷笑,他又道:“铃兰,你加入四时会以来,从未杀过人。大伙都有过不少调侃,说你是朝廷派来的探子。”
铃兰一怔。
墨琴说话的语气似假似真,说不清认真还是玩笑,这让她打起十二分警惕
她站在流淌红泪的喜烛旁边,辉煌烛火投映在场所有人的影子,墨琴高大的影子渐渐朝她逼近,宛如鬼魅般。
登时后背直冒冷汗,抑制住嘴唇的颤抖,否认道:“我怎会是探子。”
“我想也不是,铃兰只胆小晕血,也没人教过你怎么杀人。”墨琴阴恻恻道。
铃兰放下悬着的心,或许没有觉察到她的身份。
她点了点头,忙转移话题:“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等下官府的人上门,我们恐怕也走不掉了。”
墨琴默了片刻,站在她前面发呆,忽而开口:“古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这里一日为父,也可以终生为师。”
铃兰警惕起来。
墨琴伸手把剑递给铃兰,开了口:“不会杀人,为父教你杀。新婚之夜,杀夫证道如何?”
“什么?”
铃兰一瞬间吓丢了魂,退身作推阻,“不必不必,我怎能抢您的人头。”
墨琴没打算就此放过,扯过她的袖子,把手中的剑柄递过去,冷道:“拿着。”
他手背与指缝间的血尚未擦干,刀尖朝地,血液顺着刀锋滑落,在她脚边不远处绽放红花。
那柄剑晃动在眼前,铃兰懵了,膝盖以下软得快失去知觉。
她摆烂地想着,要不装晕算了。大不了醒来后继续背锅,变成一夜将高家灭门的凶手。
铃兰正要回撤犹豫的手,却看到剑柄被第三人夺了去。
偏目一瞧,夺剑的那双手扭过剑尖,慢慢刺向高永心脏。
更令铃兰难以置信的是,夺走剑柄之人,竟是已经重伤在地的高永——
他用剑强行贯穿了他自己的心房。
“你....你这是做什么?”铃兰瞠目结舌,身子往后退。
墨琴插言:“替你掩护。四时会里的探子,可不只有你一个。”
高永趴在地上,惨烈地一笑,“千算万算,想不到铃兰是........”
铃兰诧异道:“你也是......?”
“他不是。”刚才沉默的温怜生忽而开口,“你是郭贵妃的人,他是皇上的人。”
“这有何不同?”铃兰听得迷惘。
安宁司隶属朝廷,成员都有朝廷的编制,朝廷的人都该是皇上的人。可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并非如此。
温怜生解释:“贵妃和皇上不是一条心,他们无论在宫内还是朝中都各自为政。你所在的安宁司属于贵妃,而他所在的长平司属于皇上。”
“皇上的人怎会杀高鹜?”铃兰更觉困惑。
温怜生笑道:“表妹,该不会你以为元邈去剑南道破获大案,只是一件意外巧合?”
“这些地方节度使在当地都是土皇帝,有几个经得起查?可高鹜碰到一块硬骨头,扯出这么一桩案子。”
说完此话,他拿出一枚桃花石,伸手交给铃兰。
这勾起了铃兰数月前的回忆,高永当时请她到家中做客,无端送她一块桃花石,最后突兀地向她提起自己父亲。
现在一想,她突然明白了。高永通过她向元邈传话,提示剑南道何翀知假售假,且与节度使高鹜有关。
“可为什么要杀功臣?”
墨琴轻声嗤笑,语带嘲讽:“明君最爱卸磨杀驴。再说高鹜后期和我们做过不少生意,皇帝能放过他?”
走过来时,拿过方才的剑,在高永的脖子上又划了一刀,割开他的喉咙。
“做叛徒做到你这份儿也少见,费尽心机策反了三分之一的高层人脉,不收归己用,反而为皇帝小儿奔走。”
“猜猜出卖你的人是谁?”
墨琴没等任何人反应,冷漠地看了一眼高永,继续道:“是你母亲,她天真以为坦白从宽,为高家谋取生路。”
“她阻挠你和铃兰的婚事,是误会了组织派铃兰取你性命。”
高永张了张双唇,企图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