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邈回过神,闻到周遭隐约飘萦着铃兰花香,而挡在前面的铃兰身穿一套石榴裙,仔细观察发现是他订做的那套。
丝缕阳光透入窗内,在地上倒映出她的影子——鬼是没有影子的。
他仍有些不确定,伸手探向半掩在红袖间的纤纤素手,刚触到一片柔软,铃兰转头扶他起身。
她的手微凉,掌间有薄茧,指甲边缘修剪得极为整齐,这是铃兰没错。她素喜洁净,且自小练琴,指甲始终保持在指上一毫的长度。
扶起来后,铃兰松开手,左右扒拉起他的脸,关切地打量着,“幸好没伤到脸。”
元邈握着铃兰的手,贴在自己脸侧,“没事。”
“咳——”听见轻咳声,两人想起了被晾在一边的穆椋,同时转头看过去。
客栈楼上楼下挤满围观群众,齐刷刷的目光投射过来。
铃兰顿生羞意,抽离自己的手。
双颊挂上了两抹红酥,实在惹人怜爱,元邈忍不住拍了一下她头顶。
铃兰白了他一眼。
穆椋不满情绪高涨,用力甩鞭抽在元邈身上,元邈因猝不及防的疼痛而“嘶”了一声。
又一鞭子袭来,却被截在半空中,一柄剑缠住鞭子。铃兰用力回拽剑身,鞭子断裂,满地散落。
铃兰甩了个剑花,嘴角微弯,“这种事情再一再二,可不再三。闹够了没有?”
“非要撕破脸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穆椋冷哼了一声,微微抬手,周围的黄衣宦官们上前。
他一声令下:“把她也绑起来,一起带回去。”
数条粗麻绳从两边窜出,犹如蟒蛇从洞中出击猎物,贴上铃兰的身子,铃兰闪身避开,望了一眼对面。
穆椋朝元邈渐渐走近,手里拎起一条新鞭子。
那鞭子上面沾着刺猬的肉刺,被那鞭子狠狠这么一抽,无论是习武者还是书生都会皮开肉绽。
铃兰惊恐不已,略一错神,手中的剑被宦官们的绳索所缠。
那边厢穆椋挥鞭,向元邈的头顶招呼去。
眼见利刺即将贴上元邈的正面,再晚一点便要见他脑袋开花。铃兰煞是恐惧,顾不得眼前的纠斗,窜上前用手硬是拉扯那带刺的绳索。
利刺扎入铃兰的细嫩的手掌,渗出细细密密的血珠,从她的指缝蔓延。
穆椋见状瞠目结舌,急匆匆松开握鞭的手,大呼:“你真是疯了。”
他忙喊身后的宦官们:“松手,都给我松手。”
可转头一看,宦官们全部卧倒在地上,方才本该在身侧的元邈,此刻站在倒地宦官的中央。
元邈向来藏拙,但今日事出危机,不得不露出一点实力自救,飞身躲开穆椋的攻击后,便将这几名纠缠铃兰的宦官击昏。
刚解决完宦官,转眼瞧见铃兰手掌握拳,指缝间滴答着鲜血,而脚边弃置着那根贴满软刺的鞭子,上面也沾染着鲜血。
她把受伤的手藏在背后,手却远离身子,仿佛是怕弄脏了他送的长裙。
元邈不觉揽臂将铃兰带入怀中,靠在自己肩膀处,缓慢打开她握拳的手掌。
看着掌面密密麻麻的伤孔,只觉得刺也同样戳在了他心里。
感情再迟钝如他,此时也都明白了。
不必再等到回长安,铃兰已经做出了回应。
铃兰嘴唇苍白,脸上也失去了红润,手掌痛得想落泪,今日她驾马跑得太急,身子疲累。
怀抱温热,催得她困意涌动,眼皮越来越沉,闭上了眼睛。
四面八方传来响动,马蹄蹬地声与兵刃摩擦声纷至沓来。
客栈里面的人瞬间慌乱了,争先恐后地拾梯而下,拥堵在大门口,试图逃窜出去。
他们刚从守卫手里夺过门闩,一列尚未解甲的士兵顺势冲入客栈,将客栈里面的人团团围住。
李宴元在队列的最后走入,微挥手臂号令士兵,“将穆少监、元御史、以及他们随行的人都押送回长安。”
*
铃兰再次醒来时,是在回长安的马车里,她手掌的疼痛较之前有所缓解,手心凉丝丝的,外面缠着白色纱布。
应该有医官在她昏迷时,替她上了药。
脑海中骤然回忆起受伤时的场景,暗怪自己犯傻,元邈说过他曾经也差点入了四时会,排行和她一致,是在兰字科。
四时会排位并非按照平均值,而是按照他们最短板。就算武力是元邈的短板,也不可能差她太多,足够对付这些虾兵蟹将。
可她当时太过担心他的安危,脑筋都没动,空手接下那等带刺的鞭子,痛得她几欲崩溃。
倘若以后手掌落了疤,她还真不得不嫁给元邈了,终于给他找到借口去裴家逼婚了。
铃兰醒来的消息,经由车内侍奉的婢女,传到马车外面。
李宴元掀起帘子,朝她一礼后,惊喜道:“裴娘足足睡了两日,可算是醒了。”
铃兰问婢女要了杯水,漱了漱嗓子,回答:“两天不多,现在快到剑南道了?”
李宴元命婢女们卷起铃兰旁边的帘子。
外面骄阳明媚,天幕湛蓝无云,空气偏向干燥,不似长年天阴的剑南道。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