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完这一通,气也渐消,与穆椋聊了两句不痛不痒的,便摆手令他离去。
穆椋出来时候,后背湿漉漉一片,大抵是烫伤泡挑拨后的脓水。
身后火辣辣的疼痛,讨好他的新人宦官们主动上前慰问。
穆椋出来时没有见到郑守仁,便问旁边宦官,得知师父是为了避嫌。毕竟宫内那些大件的摆设离奇失踪,一看便知是师父的手笔。
穆椋忽而问旁边的宦官,“皇上这样多久了?”
宦官贴耳,小声说道:“郑常侍带来那位术士,给皇上换了延寿金丹后,皇上比平时易怒,经常无故发火,苛待所有内侍。”
这宦官撩起袖子,他的胳膊上布满难堪入目的伤痕,有烫伤亦有割伤。
穆椋皱起眉头,脑海中忽响起铃兰的声音:“元和七年后,记得远离皇上。”
他骤然回想多年前他刚入宫时,铃兰曾看望过他,与他交待一些入宫后需要注意的事,听着像是天方夜谭的占卜。
铃兰扯谎说这些是她夜观天象所得。
他当时心想,铃兰一个关在金丝笼里的婢女,哪会懂这些东西,所以没放在心上。
可通过上次与元邈对话,他发现铃兰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似乎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比如说,让他小心皇上这件事。
想当初,太子李淳依靠宦官弑父篡位,登基后重用宦人,俱文珍这位拥立功臣更是风光无限。
谁能想到如今皇上性情大变,会没事虐待他们这些宦官?
那句“元和七年”的忠告,突然间变得有些道理。
他记得当日铃兰还曾经说了一些预言,可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正当此时,不远处幽幽飘来一股浓郁的桃花香,烈得仿佛熟透的桃子。
他抬起头,见一位娉婷女子走近,肤如白脂,身姿婀娜,头上插着一枝花。
一看便知此人是杜秋娘,她近来极是得宠,后宫粉黛在她面前瞬然失色。
宦官知穆椋闭关太久,介绍道:“秋娘近来升得极快,眼下已是秋妃了。”
“秋妃?皇上身边有子嗣的妃嫔才有资格坐上妃位,她伎伶出身,无子傍身。”穆椋小声又问了一句:“这事贵妃知道吗?”
宦官意味深长地一笑,“没有贵妃运作,她能坐上妃位?”
“你是说....”
“瞧瞧秋娘的姐妹郑氏,身怀六甲也只能做个洗脚婢。”宦官说完,还啧啧两声嘲讽。
“她肚子里怀的的可是龙种。”穆椋责备道,“这种话以后收收,放肚子里。”
宫中向来拜高踩低,所有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可这时候穆椋反倒责他两句,宦官觉得穆椋太傻,但无奈退下了。
穆椋并非大发慈悲心,而是他忽然想起铃兰的预言。
“郭贵妃宫里有个洗脚婢女,你记得待他们母子两人好一点,冬天给他们送些寒衣。”
当时洗脚婢郑氏还没有被皇上临幸,只是个孤零零的婢女,他以为铃兰记错了。
而今郑氏果真怀孕了,怀的是皇上的孩子,甚至这婢女今年会生下一位龙子。
穆椋一直清楚,他们做宦官的能够有今日的地位,靠的是皇帝,他们只是皇帝的传话筒。
跟对主子很重要。
穆椋左思右想,只觉脊背发冷,铃兰的意思是,这位郑氏腹中的孩儿,将来会大有所为。
想到这里,他匆忙命人准备了些安胎补品,等会亲自上门送礼。
皇子大有所为,还能是什么?
*
次日早朝时,皇上表示要晋升元邈为同州长史,但贵妃一党在朝中横加阻拦,提议要将他调到蒲州。
正当此时,而另有一支势力以山南道客栈纷争攻讦元邈,说他恃宠而骄,目中无人,请令将他贬谪为下州司马。
皇上忍无可忍,在殿内发了火,命人当众宣读李宴元所写奏章。
李宴元倒也实事求是,说误入两人的对峙,看到元邈身上受了伤,便问过店家当时的大致情况。
元邈并非首先挑衅之人,最初被抢上房时,他甚至有避让的意思,所以并无过错。
后面与穆椋大打出手,只是因为误入其中的铃兰。
听完之后,元邈松了一口气,他赌对了,看来李宴元没有偏帮一方的意思。
但朝中对他调任一事仍具争议,皇上听着听着,祖传的头疾又犯了,便挥了挥手,命百官退朝,此事容后再议。
元邈回去时细细思考一番。
同州到长安咫尺之间,但目前看起来,他得罪的人太多,朝中势力阻挠他去同州,恐怕他很难如愿了。
就算皇上力排众议调他去了同州,之后做事也会处处受阻,也许很难再同州做出功绩并顺利升职,落得空欢喜一场。
到蒲州的话,虽能得到裴家和郭家的庇护,方便他大展拳脚,但郭妃并不打算让他离开蒲州。
元邈已经想明白了,无论同州还是蒲州对他而言都不是上选,不如先去稍微偏僻的地方做出些功绩,再凭这些功绩调回长安。
午时刚过,元邈已经回到家中,刚走入书房,便看见桌上的绣袋。
这是铃兰盛放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