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时,铃兰从睡梦中醒来,隔着红帘望一眼窗纸,天色仍暗,榻边突然亮起烛光。
铃兰转头,看见元邈正穿戴衣裳。
长安的官员工时轻松,通常只须半日,但天未亮官员便要出门,卯时二刻前便要抵达御史台。
他再过一会儿便要离开了。
元邈整宿未睡,铃兰稍微迷瞪一会儿,但因身子痛,睡得不踏实,睡醒后仍困得睁不开眼。
她的侧面迎着烛光,睫毛微微颤动,像趴伏在琼玉上面的飞蛾,遮住杏眼的一半。
鬼使神差地,他吻了上去,惊得铃兰从浑浑噩噩中瞬间清醒。
又开始了是吗?
铃兰昨晚有些吃不消,再说这夏日温度偏高,颠鸾倒凤之后,浑身汗涔涔的,她都已经洗了两次澡了,实在懒得再动。
被褥都已经换成新的,找不到任何昨夜的痕迹,但屋内燃起的夜合熏香,引诱她回想起昨夜的放肆欢愉。
一想到这里,她脸颊羞成了酡红色,拉过红被缩在一角,小声说道:“快到卯时了,迟到可要扣俸了。”
计量时刻的漏壶走到寅时初,还未到寅时中。
元邈瞥了一眼漏壶,坐回榻边,转头又瞧见铃兰白皙颈部,心里再次起了骚动,不觉伸手把她拉入怀。
“不急,离卯时还早。”
此话刚落,鸳鸯红被掀起,红帘帐再次落下。
......
城中卯时的鼓声响起,这边才算云消雨歇,外面观壶敲了敲门,催促道:“主子,该上值了。”
元邈整理好衣带,离开床榻前在铃兰脸上落了个吻,嘱咐她好好歇息,起身拉开门,跟着观壶离去。
铃兰毕竟三赴巫山,身子骨实在是乏累,在婢女们侍奉她沐浴时,便躺在木桶里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再等一个时辰,元邈就该回来了。
铃兰想了想,他今日要去裴家提亲,这会儿她和裴现还没认亲,他提亲有什么用。
昨晚他太过心急,把她昨日穿着的白裳扯坏了,所以她只得起身去借韦氏的旧衣。
打开床边的衣柜,随手拿了件新的白色套裙,往身上比了比,发现极为合身。
再翻翻柜内其他衣裳,发现里面大部分是她在旧院里存放的衣裳,他竟都搬到这里了。
铃兰心里大呼昨日上当受骗,他早有心把她骗到这里。
婢女们替她换上白色长裙后,她给元邈留下一封信,喂过后院的鸡福宝,便离开了元家。
走到裴相府门口时,铃兰瞧见杜鹃姑姑站在门前,左顾右盼。
铃兰踱步过去,被杜鹃姑姑揪住了衣角,“站住,昨晚一夜未归,去了哪里?”
“就.....去城里买药。”铃兰装傻道。
杜鹃姑姑瞧一眼铃兰,衣服款式和昨日出去时的不大一样,怀中捧着陶瓷小罐。
旋开盖子后,一股紫草的清香沁人心脾。
铃兰心虚地低头,“就是一些寻常的舒痕药膏。”
她未知周身缠着近似夜合花的香气,杜鹃姑姑却嗅到了。
杜鹃姑姑伸手,轻抚铃兰的眉梢,“眉毛舒展了,看来昨夜终于见到了相思之人?”
说到这份上,铃兰知杜鹃姑姑猜到她昨晚留宿元家的事,但她临阵并不惊慌。
再过一个时辰,他便来裴家提亲了,等上三个月的功夫,他们两人便是有名有份的夫妇,夫妻圆房也没什么。
她理直气壮地承认:“对,昨晚夜宿在他家中,他与我约定好了,说今日会来裴家提亲。姑姑,快带我去后院见一下父亲。”
“父亲”两字一出,杜鹃姑姑怔了片刻,但很快回神,便拉着铃兰去了后面的竹林小院。
在路上时,杜鹃姑姑开口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铃兰坦言:“元邈给我用了离魂丹的解药,我服下之后便想起了您还有父亲。”
杜鹃姑姑叹息一声,“知你一直急着找寻父母,但为了寻回父母竟要委身给他。他啊,还不如当初的穆椋。”
这话实在有些夸张,铃兰觉得杜鹃姑姑是舍不得她出嫁,而故意危言耸听吓唬她。
穆椋是宦官,元邈官阶虽不及他,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男子,岂会不如一位宦官。
她笑道:“他马上要做同州长史了,估计做不了两年就要升官。同州离长安不远,若是姑姑想我了,我随时可以回长安看您。”
“说不通。”杜鹃姑姑看铃兰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无奈摇摇头,“你喜欢谁是姑姑管不得,但你爹估计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两人说着便走进竹林小院,铃兰跟姑姑走到院中的小楼二层,见到裴现正襟危坐在中央。
在杜鹃姑姑的帮衬下,铃兰总算与父亲裴现相认了。
其实裴现早猜到铃兰是他女儿裴椒,毕竟铃兰的长相和她母亲郭云韶有七八成相似,杜鹃姑姑也待她极为特别。
不过,他担心铃兰记恨自己给她服下离魂丹的事,所以一直不敢主动与她相认,只叫裴度对她平日里多些关照。
铃兰听罢表示自己从不怨恨父亲,毕竟她有一半郭家的血脉,若能为大唐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