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寻今日打扮甚为隆重,头上斜插着扇子形状发饰,乌丝垂坠在另一侧肩头,描着极为精致的细长蛾眉。
她走到栏杆边,手里端着一碗酒,说:“过去的一年里,多亏长史夫妇的照顾,还望接下小女这杯敬酒。”
铃兰向来喜欢夏千寻的戏,自然不会驳她的面子,抬手命婢女为自己斟酒。
婢女上前瞥见元邈的眼色,便递给铃兰清茶,“夫人,酒伤身子,还是喝茶吧。”
铃兰转头对上元邈的视线,他板着脸,不打算趁着年节破例。
夏千寻见状,把手中的酒倒在地面,改以清茶敬长史夫妇。
铃兰带着歉意地看向夏千寻,只好以茶代酒,举杯回敬夏千寻。
饮罢便附在夏千寻耳边,抱怨起元邈,不期然却带上炫耀口吻:“自我生育后,长史变得越来越古板,总盯我盯得很严。”
提起生育两字,夏千寻脸色略微有点难堪,她出身教坊,服食避子药物多年,嫁人后依旧无法生育,在夫家过得极为憋屈。
对比铃兰,丫鬟出身嫁给士籍才俊,且不必事公婆,又有子嗣傍身,丈夫洁身自好。
夏千寻越寻思越觉自己悲哀,不经意眼底里闪过一丝狠戾。
元邈敏锐捕捉到这眼神,回想起前日夏千寻对他的暧昧言语,不免生出几分小心。
他跟着铃兰回敬的时候,把铃兰挡在自己身后。
铃兰没往深想,毕竟她早已习惯元邈的过度呵护。
犹记得生产那天,元邈急得满头大汗,看着比她这个产妇还要辛苦,孩子丢到一边,偏要进产房陪她,幸好当天裴相派的产婆拦着。
铃兰偷睃一眼元邈,低头笑了笑。
夏千寻走后,铃兰将双臂杵在栏杆上,眺望远处搭建的舞台,瞧见远处有一朵形似莲花状的东西。
她登时怔忡在原地,边喊着元邈过来,边抻着脖子向舞台方向探身。
垫在前身的栏杆隐隐传来断裂声响,她觉得自己仿佛搭着一块巧克力脆脆鲨,身体一压就碎成两段。
铃兰倒退着挪步,脚后跟踩到一滩水渍,是方才夏千寻倒在地面上的酒,登时脚底打滑,身子无法自控地朝前方滑去。
栏杆瞬息间断裂,悬挂在栏杆上面的花草藤蔓缠绕铃兰,元邈拂开花草,拉住摇摇欲坠的铃兰的胳膊。
铃兰借元邈的力量跃上阳台,坐在他怀中。正值隆冬腊月,他的怀抱有点冰冷,贴近脸颊的急促呼吸却热得她脸发烫。
低头瞧了一眼手,仍持着一块栏杆碎片,方才摔下去便是因为这块栏杆断裂。
铃兰从元邈的怀抱中起身,将那碎片落在一边,吩咐丫鬟拿来干净帕子,擦了擦手,“幸好我抓的及时。这大过年的,栏杆碎片砸到行人可不好了。”
抬起眼皮,见元邈神色凝重,忍不住戏谑道:“凭你的功夫,我应该摔不下去。”
元邈捡起方才那块栅栏碎片,示给铃兰,“栏杆的断裂截面整齐,有人事先锯断了栏杆。”
“杀我?”铃兰想不通会杀她的理由,她最近三年不过内宅夫人一位,得罪的人顶多是元邈的追随者。
她想起前世的死因,似乎也是因为被元邈的追随者推进水里,她不知撞过多少次南墙了。
既然已经选择这条艰险小路,那便走下去吧。
铃兰笑言:“你昨日问我现在生活里有什么困顿,你看,这就是答案。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可能会面对这种事。”
元邈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回顾三年来两人之间发生的不寻常的事。
“欸。”
铃兰打断元邈的思绪,笑道:“我说这些不是要你愧疚,以后可要待我再好一点。年后陪我回趟裴家吧。”
元邈点头,“皇上指定要我护送宝物去长安,我们顺道去趟裴家吧。”
铃兰听到这里,大抵明白了,唐宪宗似乎有意让他节后直接回长安,之后应该不必再归越州了。
她回顾记忆里元邈的升迁之路,他本该元和十年时回长安,现下提前了两年。
历史慢慢被修正回来了。
两人聊了没两句,听到动静的邹季澄带着侍从姗姗来迟,对元邈夫妇深表歉意。
铃兰并无怪罪邹季澄,看元邈有意发作,便只说是巧合,要他轻拿轻放此事。
这地方栏杆掉了,破碎的栏杆遗迹摆在眼前,属实有点煞风景,于是两人向邹季澄提出个地方观看。
元邈怕再出此意外,问邹季澄要了底楼的平常座位,邹季澄很快应下,在前排中间位置挑了一桌。
参军戏上演时,铃兰看得投入,丝毫没察觉旁边的元邈直勾勾看着她。
或许是磕太多盐焗瓜子,她突然觉得口渴,端起杯子时瞧见元邈根本没在看戏。
铃兰以为他是担心金光莲华的事,到这里她回想起方才差点坠楼的原因,于是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方才在楼上时,我似乎瞧见他们后台放着金光莲华。”
元邈抬起头,将目光锁定在前面的舞台。
过了一会儿,夏千寻上场,朝着铃兰他们的方向望去,嘴角绽放笑意。
铃兰回报以同样灿烂的笑容,转头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