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韩愈,那个耿直古板的儒生。
韩退之曾反复感慨,说大唐的僧道可是好当,随身绫罗,吃穿用度比他们这些做官的还富裕。
又云,饶是荣华富贵的皇上还要忧心边关战事,僧道直接“心无挂碍”、“常清静矣”。
元邈想了想,羡慕归羡慕,但若叫他享受荣华富贵,而断情弃爱,显然有点难。
他离开寺庙时,又遇到了那位壮和尚林达,他今日去医馆换了手伤的药。
元邈询问过林达的手伤,听其他和尚的证词,据说他在后山劈柴时候,遇到了老虎。
听到这话,元邈脑海中闪过先前那只玳瑁猫的影子,那手臂哪里是老虎抓伤的。
林达瞧见元邈狐疑的眼神,摸着后脑勺,咳嗽几声。
元邈倒也不至于多管这等闲事,临走前只与林达聊了一下自己妻儿的状况,并对他表示了感谢。
憨憨的林达一听这话,倒觉得受之有愧。
他自述家里有个胞妹,与铃兰差不多年岁,自小与他相依为命,嫁了人之后,因为无子而被夫家苛待。
不过前几年,他与妹妹去如梦寺烧香祈福,后面便顺利有了身孕,而林达为了还愿,自甘加入了如梦寺。
小侄子生下来身子便不大好,体弱多病的,所以林达见元邈夫妇求女时候,与他提醒道这寺庙求的孩子不祥。
元邈谨记林达的教诲,便离开了寺庙。
出门之后他并未左转回家,而是径直去了对面的高楼,打算亲自拜访当日的目击证人赵憺忘。
他敲了敲门,赵憺忘便打开房门,迎着他进了屋子。
屋内四壁的油漆几乎要脱落,附近有些淡褐色痕迹,呈现长方形状,原先这里应该是有悬挂画作遮掩。
“本官记得你是画师?可这里并没挂出多少你的画。”元邈询问道。
赵憺忘笑道:“草民的画作在坊间走俏,通常刚挂出就告罄了。”
“那可真是不巧。”元邈不予揭穿,他分明记得赵憺忘的画作无人问津,他擅长画人物,但只卖些风景,导致一直落魄。
说到风景画,赵憺忘那副寺庙图正好在案发次日摆到集市上,但后来官府问他时,他却宣称那幅画毁了。
“盗窃案发生时的画作,你只有一幅?”元邈询问。
赵憺忘摇头, “它可以有一幅,也可有无数幅。”
“这么说,你还有类似的画作?可否容本官一瞧?”元邈问道。
赵憺忘走向身后的柜子,豁然拉开柜门,里面无数画作从柜子里翻倒而出。
一幅卷轴在触地时候忽然散开,展开的白纸上映着一张熟悉的精致面容。
元邈怔忡不语,这分明是他的妻子铃兰。
他捡起画作,捏着卷轴的两侧,几乎快把那卷轴握成粉末,但他表面仍装作心平气和。
赵憺忘看元邈的反应,稍微起了挑衅的意思,问道:“觉得这幅画如何?长史夫人天姿国色,气质也与越州女子不同。”
元邈冷笑道:“你对其他寺庙香众的丈夫说过这等话?”
赵憺忘无所畏惧似的,“长史另有所求,草民自然敢说。”
两人都心知肚明,元邈所求的便是那幅寺庙的画作,眼下在赵憺忘的手中。
元邈伸手去夺画,赵憺忘抬手将画举到一旁,放言:“这画可不禁折腾,不小心就会撕成碎片。”
为了画的安全,元邈只好放弃用武力夺画,与他谈起条件:“要多少银子?”
赵憺忘笑了笑,“无价。比起钱财,草民更想完成一幅能够传世的作品,需要长史帮个忙。”
元邈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又扫一眼手中那幅铃兰的画像,赵憺忘大概是想为铃兰再作一幅画作。
他岂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既然如此,这幅画不要也罢。眼下又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本官再想其他办法。”元邈甩手离去。
观壶站在门口,将方才的事听得七七八八,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