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晌午,铃兰与元邈送别家中客人后,便回到西厢房收拾屋子,侍奉在西厢房婢女却拦截了铃兰。
婢女告知铃兰,如梦寺的林达和尚与其妹林姝即将入住元家,家中依旧没有多出来的厢房容纳铃兰。
铃兰无语凝噎,知她这是走不出元邈的千层套路了,元邈这是逼着她不得不合房住。
林达和林姝两人性情极好,铃兰作为新手母亲,照顾盼汝总有些做得不太妥当的地方,两人便帮着铃兰照顾着盼汝。
当然这对铃兰而言还有另外一重好处,她便可趁着元邈不在时,溜出家门与古晏廷对接。
但刚出门没走两步,便见到古晏廷站在分岔路口处,形色匆匆地赶去如梦寺的方向。
铃兰狐疑地跟在后面,稍一分神,在如梦寺前跟丢了古晏廷,气得她直跺脚。
适时古晏廷拿持着折扇,从后方敲了敲铃兰,“还当你是去如梦寺求子,没想到是跟踪我。”
铃兰没有接话,笑着问:“你来这里是见你的老冤家墨琴?”
提起墨琴时候,古晏廷撇了撇嘴,眸色一冷,吐了一句:“那家伙是个狂人。”
毫不意外这等评价,铃兰知两人怨结颇深,也不便插言。
忽然古晏廷拽着铃兰躲在墙角,后背贴着墙壁,眼睛扒着不远处相谈的县令与陈瞎子。
陈瞎子领着县令进了屋,笨拙地泡了杯清茶,随即问县令前来所谓之事。
县令抿了一口茶,问道:“陈瞎子,元长史前段日子来拜访过你,你可有说过什么?”
陈瞎子定了定神,装傻充愣:“没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
他咬死牙关不打算承认,元邈曾提醒过他,州县令员蛇鼠一窝,若他们拜访他,记得千万不可泄露半字。
这样的回答让县令放下心,放下茶杯,又道:“这么说来,前段日子曝露如梦寺僧人过往之人并非是你。”
“如梦寺有什么过往,我怎么不知。”陈瞎子依旧装傻。
虽是心里害怕,他额头却不敢冒汗,后背衣襟已经湿透了。
县令看了一眼他濡湿的衣襟背后,略带嘲讽道:“对,你是瞎子嘛,能看到什么。可别害怕。”
他把帽子脱下,靠着自己的位置放到桌上,故作亲民露出虚假的笑容。
“没害怕,大秦国有位姓苏的文士曾云,人若长期处于黑暗中,即便日后见了阳光,也会被眼光所灼伤。不如继续躲在黑暗的洞穴里,面对着黑黢黢的墙。”陈瞎子吓得语无伦次。
“苏格拉底?”县令知陈瞎子没见识,嘲笑的声音更大:“这位可不姓苏,西蛮之地没有姓氏。”
他对陈瞎子彻底放了心。
他眼中的陈瞎子俨然是一位没什么文化见识又爱显摆的瞎眼老汉,这样的人能泄露出什么秘密?
此番盘问后,县令便撤脚离开陈瞎子家,想着回州府向刺史汇报,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他转头瞧见陈瞎子灵活地拿起他的乌纱帽,喊道:“县令,您的东西可别落下了。”
“原来你不是瞎子。”县令手触到腰间的弯刀,冲着陈瞎子拔刀相向。
陈瞎子怪自己气数将尽,怨不得别人,好心行善却遭遇这等磨难。他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打得过带刀的。
他向前两步,合上双目,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指着抻长的脖子,“您刀割得快点,我怕疼。”
县令笑了笑,“这可由不得你。”
手起,银色的刀光在陈瞎子的眼前晃了晃。
刀未落。
“当啷”
刀子落地。
陈瞎子瞪圆了眼睛,瞧见新搬来的住户墨琴,竟扼住了县令的手腕,迫使他不得不放弃持刀。
古晏廷与铃兰随后赶到。
在陈瞎子带县令进屋时,他们两人便猜到一丝不对劲,只不过墨琴抢先一步救下了陈瞎子。
古晏廷看了一眼倒地的县令,以及瑟缩成团的陈瞎子,对墨琴墨琴冷言:“你不是一向漠视他人生死,竟学会了救人。”
踢走地上的刀刃,墨琴朝古晏廷凑近,“可别误会,他人的生死勾不起我一丝怜悯。
随后阴恻恻冷笑,“只是抢你一步更令我愉悦。”
铃兰趁着两人唇枪舌战来临前的平静,从他们背后溜过去,扶起陈瞎子,牵引着他往外走。
却听到两人提到“赵憺忘是行妄将军之子,而他如今已死”。
在听见墨琴说到古晏廷杀了赵憺忘时,铃兰和陈瞎子两人不敢回头,大气都不敢喘,灰溜溜地逃走,
铃兰溜过两条街角后,脸色才敢露出苍白,古晏廷是她的直属负责人,而他杀了行妄将军的亲子。
这下她不光回四时会的路途艰难,恐怕还惹到了将军。
*
出发去长安的日子到来那日,元邈醒得极早,天尚未发白时,他推搡着铃兰醒来整饬衣裳。
铃兰睡得正香甜,平日里她至少要睡足四个时辰才醒,这会儿心里有些怨,“太亮了再去也不迟,去长安少说半个月,不差一两个时辰。”
元邈却道:“我们拖着三位证人,若不趁天黑离城,刺史等人能放我们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