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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夏天(1)(1 / 3)

“姑姑怀珍揽:

展信安好,见字如晤。

自称你病重以来,梁家人来得愈发勤快,母亲困于周旋其中,未得父亲应肯,亦不能擅自决断。不知你在欧洲是否一切顺利?现在又是否抵达波兰?我对这些位置没有概念,问了渠承雨,他说离武汉很远,先需到上海再下南洋,之后要往印度绕,弯过什么海峡才能到欧洲。说来惭愧,我又忘记了那串长豆芽菜的名字。

一个人乘这么久船,你会害怕吗姑姑?如果是我,可能会怕,又也许不会,我不知道,也没有这样一天能让我知道。

去岁武汉暴动,各区建筑皆有遭到破坏,女中亦难幸免。停课后,父亲命我不要出门,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怎样,得从渠承雨和香凝嘴里知晓,更多是问颂春,她同我讲,砸的砸,抢的抢,到处人心惶惶。报纸上每日更新着遇难者人数,我数了数,已有百余人,好在年前暴动平定,各区秩序亦作恢复中。

复课前夕,师长领我们到江汉关默哀。那些人身上都盖着白布,又盖了层薄薄的雪,里面有很多人,不晓得名字,不知道是谁。长江局把他们搁在江滩上,等着认识的人领他们回家,好过做汉江上的孤魂野鬼。人要是死了,没了名字,好像一切都要被抹掉,鬼魂不会讲话,不会说他们是谁,更不会说他们离开的时候身上中了几颗子弹,有多痛。

我在江汉关底下见到了大哥,他带着白袖圈,样子很憔悴,眼底乌青,不知几夜未眠。

那天很冷,飘着雪,穿堂的风拂过江水,像没了名字的鬼魂在哭泣,整个江滩都是这样的声音。大哥告诉我蒙难者里有他曾经的同窗,我看着大哥搁下手里的白菊,在担扁上写下那人的名字,和另一位同窗一起抬走了他。从我身边经过时,我看见了上面的名字。

那人原我见过的。

民国十六年,那日我被父亲责罚,在家抄训。他来家中寻大哥,见我哭,他手足无措,最后竟替我抄家规。我问他为什么要帮我,他说他没有兄弟姐妹,我是大哥的妹妹他自当照拂,我说,如果他有妹妹,一定会是很好的哥哥。他因为帮我,耽误了自己的事情,这样好的人,最后却只能白布裹尸。

姑姑,战争带走了太多无辜人,太过残酷。我不知道欧洲是否也如国家这般动荡,只盼你与二哥珍重自身,不做那孤身飘零的船舶。

今日除夕,谨以此信表你我团聚。

念念不忘,书不尽言。

民国二十年二月

南疏敬上”

停了笔,南疏将墨迹已干的信纸一折,塞进抽屉。她还未收到怀珍从波兰寄回的信,没有地址她这些信全寄不出去,只能是打发她那些无处可消磨的时间。合上抽屉,南疏手一顿,将信复拿出来。

颂春在外面催:“三小姐!老爷已经到前厅了!”

“马上!”

南疏环顾四周,忽而间看向窗外。一年之春,桔子树又开始萌芽,屋子外云层很厚,阴翳翳的,只朝地面压。

罗香凝来得正是时候,一进来就看见南疏坐在窗户前。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罗香凝拍了下南疏的肩,南疏回头,她又凑到另一边,“除了棵树,什么也没有呀。”

南疏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发呆而已。”

罗香凝随手拿起案桌上的书,就往南疏床上倒,她拿书掩着面,笑声却止不住。南疏不解,挨着她坐到床沿边,把书揭开。

南疏问:“你笑什么?”

罗香凝笑而不语,把人那点好奇心全勾出来,南疏推了推她:“倒是快说呀!”

“嗯——”罗香凝翻了个身,手撑着头,眼珠转来转去,她尾音拖得长长的,动作变了人也没嗯完。她卖关子,不肯说。南疏知道她脾气,转而朝着另一边翻身,等她不想知道了,罗香凝又要求着讲。果然,才转身,背后罗香凝声音就出来了:“你不想知道?”

“你又不说。”

“你央下我,我就说了。”罗香凝把南疏掰过来。

“我不央,你爱说不说。”

“央下嘛!”罗香凝摇着南疏的手:“再央下嘛!”

到底是谁在央谁,南疏看着她,笑意止不住:“好好,求求你了,快告诉我吧!”

罗香凝被她满足,重新躺在床上,两个人的头发交在一块,罗香凝最近烫了卷发,发尾摸起来硬硬的,南疏的头发穿插在卷圈中。

“你知道渠承雨和李永斌的事吗?”

“……不知道。”

罗香凝挽着南疏的手臂,“前段时间李永斌得了一个蛐蛐,我表哥说他那个蛐蛐可厉害了,把茶馆里那一圈蛐蛐都打败了,还成了蛐蛐王。”

南疏看着她。

“然后渠承雨就不乐意了,他跟李永斌说等着,让他在茶馆局一斗高下……哈哈……哈哈……”她不说了,话音隐没在笑里。

南疏配合问:“结果呢?”

“结果是,那两蛐蛐看对了眼,没打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说公蛐蛐才好斗吗?怎么会看对眼?”

“肯定是渠承雨没用公蛐蛐啊!我表哥说他这算作弊。他没赢,李永斌也没赢,压的钱一个子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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