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之中,各种各样的传言、情绪蔓延、四散开来,犹如春秋两季的草原,有时只要一点火苗,就能烧通天。
西右小院那儿,众婢女们更是被这个安如其来的赏赐弄得晕头转向,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当她们看见轻尘磕了头、接了赏赐,一如既往乐呵呵地接过东西回到自己屋里后,她们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实。
除了赏赐之外,同时来到小院的还有两名仆妇。
程忠将二人带到霍止瘁面前,禀告说他们是来将轻尘带离西院的,要将她迁到后边偏院中暂住,到时就由这两名仆妇贴身服侍。
霍止瘁听了,便让人叫轻尘过来,让她收拾东西跟她们过去。
轻尘听了,也不问缘由,给曾经的主人行了礼,这便回房收拾细软衣物。
在西院下人们众目睽睽之下,轻尘被两个仆妇簇拥着,身后跟着四名婢女,每人手里拿着轻尘的包袱,一路往后边的偏院去了。
这下子,纳妾的事已成定局。
眼见轻尘头也不回地离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说不出话来。
之后一连数日,霍去病要么进宫、要么前往长杨宫或五柞宫练兵,鲜少留在家中,更不曾前往过偏院或是传轻尘前来。
但西院的人早打听出来,说轻尘如今在偏院那儿住着,每日不用干活自不消说,身旁两个仆妇整日不离她左右,院外四个婢女看着,竟是不许让任何人靠近院内。
得知这些消息后,楚客虽知这是事实,仍觉得有些不平,私下里嘀咕道:
“看她被人接走那德行,对着女公子连声谢都不说!”
孟婴无言以对。轻尘飞上枝头,向来是那种看似没心没肺的样子,她不会做人,这也不奇怪。
更大的问题在于,现在就连前边西正院的人,看女公子和她们的眼神,都越来越遮遮掩掩。
一想便知,下人们已经在回避霍止瘁了。
人人都相信,现在仅仅只是个开始。接下来,随着少君侯纳妾、娶妻,之后越来越多新宠,这位继妹的存在只会越来越尴尬,最终都得赶紧嫁人或索性被送回平阳了事。
有人震惊,有人生气,还有的人则在暗暗期待。
毕竟之前一直对女色毫无兴趣的少君侯,现在却忽然开窍、准备纳宠。
想来之后他对更多女人会感兴趣,这才是人之常情。
因此对于不少婢女们来说,这事目前好坏参半,往后甚至还是个好消息也说不准。
有一必有二。谁都清楚,像少君侯这样的主人,他的身边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小妾而已。
只要他愿意,别说是卫府了,整个长安城乃至大汉的土地上,想要投入他怀抱、甘心委身于他的女人多如树上的叶子。
所以,种种复杂难言的滋味,流淌在这些女性们的心底。
她们一边暗自挑着轻尘的刺,一边或是嘲弄或是感叹着霍止瘁痴心妄想却落得一场空,一边心中默默希望着那样的好运下次能降临到自己身上。
正当西右小院这儿的婢女们以为轻尘这段日子将不会再出现时,这天一大早,当结束问安,霍止瘁回来后,却得到外边通报,说是轻尘求见。
一听她来了,孟婴楚客等人迅速交换个眼神,不知这是何意。
难道是特意来道谢兼道贺告之纳妾行礼的日期?
霍止瘁听了,让人传她进来。
众婢女见轻尘款款而进,身上穿着新衣。虽并未盛装,但在众人眼里看来,总感觉与往日大有不同。
磕了头,霍止瘁赐座,轻尘致谢,然后才坐下。
二人间本无什么好谈的,在交换了几句“最近过得可好”、“吃过了不曾”之类的话后,轻尘便道:
“轻尘有事想单独禀告女公子。”
霍止瘁见她这么说,于是就让众人下去。
婢女们退到楼下,孟婴见那两个中年仆妇,仍在院中等候着,心想她们现在侍候得可真周到,不管去哪儿都只跟着轻尘。
在房中,霍止瘁看向轻尘,问道:
“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两位姆母说了,我在小院时,多得女公子看顾。如今虽搬出去,也要叩谢女公子恩德。因此,今日特来拜谢。”
“有这回事吗?”
霍止瘁眨眨眼睛,轻尘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时间想好的客套之语都堵在喉咙里。
霍止瘁又道:“又不是我帮的你,你不用谢我。日后你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轻尘见状,只得笑笑。“女公子若如此说,那真是怪罪我了。”
“咱们都是穿越过来的,就不用绕来绕去了。”
伴随着霍止瘁话音刚落,房里安静得一声不闻。
轻尘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睁大眼睛,她稍稍镇定下来,试图控制自己的声音:
“你是……”
她随即清醒过来,用力一抿嘴,又道:
“女公子可是在说我?”
“不对吗?”霍止瘁耸耸肩膀。“我猜的。”
说完,她咧咧嘴,满不在乎地一笑。
轻尘瞠目结舌,她发现自己完全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