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窗外看。只见宽敞的大路上,除了中间专供皇帝车驾所用的驰道无人马行走外,两边的旁道上,往来的人群摩肩接踵、车水马龙。
其中离迎云馆略近些的南边旁道里,一东一西两条车队迎面相碰,谁也不肯后退。
因此南旁道上,一时人挤人,停滞在那儿。吵闹声越发响亮起来,连馆中都听得十分清楚。
张延年瞧明白后,发现东边来的车队并非别处,正是淮南王太子洗马等人。而西边驶来的车队一行,则是东武侯府的随侍。
洗马勒马,见东武侯府的车队竟是不加约束,要直冲过来,当场吆喝不止。
“你们是哪一家的?竟敢冲撞淮南王邸之人?!”
“你们这些瞎眼的野狗,没瞧见我们先来的?!为了躲你们这马队,险些把我们都挤水沟里了?!还不快快让开,我们东武侯府的车队要过去!”
东武侯乐车上的车夫与随驾,听了洗马的话,毫不惧怕,反而大骂起来。
两边都不退避,南旁道上的行人,那些摆摊的小贩、耍百戏杂技的、卖艺的、甚至是沿街乞讨的乞丐,都吓得挑担的挑担、搬东西的搬东西,全都缩在一旁,哪敢上前。
洗马见对方一开口就是脏话,气得拿马鞭指着对方,斥道:
“嘴里给我放干净些!你们胆敢冒犯淮南王,脖子上有几个脑袋?!”
“管你们是淮南淮北,来到咱们长安,就听得咱们陛下的!陛下的大/////乳母在此,奉旨进宫伴驾!如果耽误了时辰,你们几个淮南的野驴能担得起这罪吗?!”
“你们几匹马,往旁边一让不就得了?咱们长安的路大,不比你们淮南的路窄!怎的来到天子脚下,眼睛也不擦亮着些,路都不会找了!”
“休要跟他们废话!再不过去,宫中怪罪下来,咱们可真是担不起!”
说着,东武侯府的一众车夫们鼓噪起来,个个扬鞭纵马,竟是意图要冲散淮南王的马队,朝东狂奔而去。
洗马等人哪肯相让,勒住马匹站定当地,口中越发高声叫骂起来。
其实长安的大道极为宽敞,哪怕是分列左右的旁道,都足以容下三驾马车同时并行。
若然这两队人马得以控好马匹,慢慢各自占一旁,那这回的冲突自然可以化解,更不至于阻塞道路。
但如今众人眼见一边是淮南王的人,一边则是东武侯府的人,哪个都得罪不起,谁也不敢上前相劝,竟任由他们霸着旁道,争吵不休。
眼见身后的行人车辆马匹越聚越多,张延年看着暗暗摇头。
公孙敬宜听得这吵闹声,也好奇地过来张望。她听得东武侯府的人如此气焰嚣张,早已秀眉紧皱,满面不喜。
刘迁早已听见那些骂声,当听得什么“野狗”“野驴”等词时,他趁卫青饮酒之时,频频朝窗边看来。
刘陵却是安之若素,与卫青说些京中见闻、各地风俗等事,对此全不理会。
卫青笑道:“翁主见识广博,便是满朝公卿亦多有不及。”
“淮南偏僻乡野之地,陵素慕都中久矣。今日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正在努力解开脑中乱麻的霍止瘁,无意间听得二人间的话。
她回过头来,见卫青与刘陵一个坐在主位,一个坐在客位。外边声浪一波比一波高,但他们二人的声音,却依然字字清晰,毫不受影响。
霍止瘁看看刘陵,又看看刘迁,心想:“他们真的是兄妹吗?怎么感觉像调了个个儿一样?”
刘迁忽然起身,朝卫青说道:
“底下人办事没个章法,取些东西这么久都不曾回来。且待我亲自去瞧瞧。”
说完,他不等卫青开口,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去了。
张延年见此,却不敢擅离。他手按腰间刀柄,守在雅座外。
公孙敬宜又是好奇又是担心,朝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