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东武侯府的车马中,忽然有一驾轺车从后边悄无声响地绕出,接着长鞭一扬,惊得那马扬蹄嘶叫,飞也似地朝前冲来。
洗马等人本与那些车夫随驾之人争吵,一时不曾留意,那辆轺车已经冲到他们面前。
洗马急忙勒马,险些被那马甩下来。幸好他急中生智,抱住马颈,这才不至于掉下地。
而他身旁的侍从们就没这个好运了,众人下意识闪避之时,纷纷落马。有的摔下马跌落之时砸到路人身上,有的马还被吓得左冲右突,险些又撞倒旁人。
一时之间,南旁道中人仰马翻,叫唤声此起彼伏。
东武侯府的车夫等人见了,哈哈大笑,好生得意。
“这郭家的人实在乱来!”
公孙敬宜眼见对方如此蛮横,越发气恼。
霍光听了,好奇问道:“这东武侯姓郭?他们怎么这般大胆?”
“东武侯的母亲是天子乳母。因她年老功高,陛下封她为‘大////乳母’,还特许她家的车驾可走大路中间的驰道。”
公孙敬宜说这话时,看向楼下那些东武侯府的车队时,神色间颇为不屑。
霍光听了更是惊疑不定。他嗫嚅道:
“他们既能走驰道,为何……为何又要和别人争这旁道呢?”
公孙敬宜“哼”的一声。“还能为什么,就是故意的!他们做这事,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每回他们府里的车马一出行,走到哪儿,长安的哪处道上都要出事!”
霍光这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东武侯府的常态了。
眼见楼下旁道上的行人被挤的挤、吓的吓,两边好些人因避让不及而摔倒,公孙敬宜看得好生不忍,对那郭家的人更是瞧不上。
公孙敬宜溜了眼后边,见卫青始终不朝这边看上一眼。
她按捺不住,正要下去教训郭家,忽然听得霍光“咦”了一声,指着窗外下头道:
“殿下来了!哎哟——不好——啊!”
公孙敬宜情急关心,飞奔到窗前,急朝外看。
只见刘迁一身黑衣直裾,步法奇快。他跃到那辆轺车前,左手一扬,已拉住那马的缰绳。
马吃惊扬蹄,它身后的车夫也急忙勒绳。两下里一起用力,只听得刘迁一声“下来!”,将绳子一拽,竟生生将马勒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车夫大吃一惊,急忙拼命发力。
谁知刘迁看准时机,忽然撒手,车夫收势不及,马儿被勒得连连倒退,车舆也顺势急剧后挫,车夫与随驾被重重摔在车板上,两个人叫唤不迭。
东武侯府的其它车子,为了方便这轺车冲向前,方才都刻意相让,正在一旁看热闹,叫好连连。
因此刘迁骤然赶到,拼劲拉马又撤回,轺车被马带偏,连车带马倒在路上。后头众车马上的各人相救不及,眼睁睁看着那轺车倒在他们面前。
刘迁独自站在道中央,他看也不看郭家那边,脸不红气不喘,全然无事人一般。
公孙敬宜见了,这才松了口气。张延年看刘迁这一手精彩,早已叫起好来。
霍止瘁也凑过来张望。她见旁道上周围的人摔的摔、躺的躺、挤的挤,跑的跑,唯独只剩下刘迁一人站在那儿,确实显眼异常。
再一看,郭家的车队,乱作一团。有的人跳下车来,想帮忙扶起轺车;有的人则在车舆上跳脚,指着刘迁破口大骂。
更有郭家家奴,嘴里各种不干不净的话,不止是骂刘迁,更是骂周遭那些“没长眼睛的刁民”们。
洗马等人眼见他们的王太子殿下挺身而出,又是如此露脸,无不大声叫好。
他们生怕东武侯府的人会恼羞成怒,于是人人亮出兵器,纷纷守在刘迁周围,以防不测。
两边剑拔弩张,更不肯相让。这可苦了南旁道上的各色行人。
前边的人生怕惹事,拔腿就跑。后边的人不知所以,见人跑起来,以为是官府抓人,或是遇见什么猛兽恶犬,也吓得一同跑起来。
整条大道南边,人如潮涌。从迎云馆楼上看下去,好似一片黑潮,纷纷向后就倒。
外头一乱,温负羁便领着两名随从,快步而入,守在卫青身旁。
卫青问了他数语,又低声吩咐几句。温负羁听毕,这才退出雅座下楼来。
“不好啦!有人被挤下水了!”
伴随着几声高呼,霍氏姊弟和公孙敬宜这才发现,在一边水沟中,果然有人在水里上下扑腾。
原来方才因郭家的车驾大乱,人群受挤,一个乞丐脚下踩空,掉进用来分隔驰道与旁道的水沟里。
那水沟约三尺宽,本就颇窄,平时里人一迈步就可跳过去。
但那时偏生众人乱哄哄的,那乞丐在后头又没留神,竟被挤了下去。
公孙敬宜看那狭长的水沟中不见人影,只剩水花飞溅,她甚是心急,忙冲着楼下喊:“快去救人!人掉沟里了!在那儿!”
霍止瘁定睛一瞧,见一袭黑影如旋风般一一纵身跃过郭家的车马,落到沟旁。
再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刘迁。他手上此时已多出一截缰绳,往下一抛,正扔在沟中。
楼下人声鼎沸,那边离得略远,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