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南被针扎醒,一激灵,猛地缩回手臂,指尖冒着血珠。
与护士四目相对,半晌才回神。
游目四周,这里是纪家私人医院。
纪泽一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护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蒋一南面无表情地起身,脑袋晕晕乎乎的,身体虚浮无力,窗外落日熔金,一片鎏金彤云。
她睡了一夜一日。
只是怎么到这的?骆闻雪呢?
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也罢,本来就打算来这里照顾小北的,蒋一南没太纠结。
她无所谓的样子让纪泽一看的冒火,忍不住讥讽,“吃了药还不忘追星,你可真够忙的。”
“骆闻雪呢?”
纪泽一冷笑,“送回去了。”
“小北呢?”蒋一南已经起身,随意用手梳了两下头发,“泽一,能帮我安排一下,我想换件衣服去见小北。”
纪泽一整个人僵住,看着蒋一南神态恬淡,仿佛在说天气的语调。
“你,说什么?”
“这是给我准备的衣服吗?”蒋一南看到衣柜里挂着两套衣服,拿了一套,进洗漱间时又说道:“前几天我将秦理和我的DNA做了比对。”
从收到未署名快递,到此刻,刚好第六天。
她无时无刻都在想见到纪泽一的反应,她会冲上去给他两个耳光,她要用最难听的话骂他。
她无法做到不怨恨。
找了9年的亲弟弟就在身边,因为他的隐瞒,让她熟视无睹。
可就在刚刚,蒋一南突然不气了,她觉得还能和平相处,她还想回到之前设想的正规上去。
纪家势大,就算做不到父辈那样的交情,也不能给弟弟树敌。
还有,最重要的是弟弟找到了。
蒋一南为自己平和的心态感到高兴。看着镜中莹白无血色的皮肤,红肿的双眼,可能是哭太久,也可能是这几天情绪太差,导致睡了这么久都没恢复。
她仔仔细细给自己画了个淡妆,总算遮住病容。
纪泽一一直等在外面,见她出来,嘴唇嗫嚅,似乎很想解释,又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蒋一南微微一笑,“泽一,谢谢你找到小北。”
“一南,我,”
“我现在要见小北。”蒋一南温柔打断,她不想知道纪泽一要说什么,道歉或解释?
纪泽一似乎一瞬间颓了。
开门的手都是颤抖的,电梯里两人毫无交流,电梯外保镖守护,走过十几米长的暖调楼道,蒋一南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也没想。
到门口,纪泽一欲言又止,蒋一南抬眸,“他刚做完手术,还不是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什么时候说我来决定。”
“……好。”
纪泽一沉默地跟上,他清楚地看到蒋一南步伐凌乱,脊背僵硬,双手数次攥紧又松开。
医生正在做检查,秦理哼哼唧唧的,见到蒋一南和纪泽一,立刻咬牙忍住。
她站在床尾,一瞬不瞬盯着弟弟,左小腿打着石膏吊着,左手臂打着石膏缠着纱布,脸上的擦伤已经结痂。
医生按压着胸腹,他龇牙,蒋一南跟着揪心,“轻点,医生。”
秦理有些不好意思,扒拉着衣服,“一南姐,你不要站那,非礼勿视。”
蒋一南一愣,察觉刚刚的行为有些突兀,遂走到一边,“他的病历呢。”
医护看向纪泽一,纪泽一自己将病历拿给蒋一南,她只轻轻道谢,然后仔仔细细翻阅了一遍。
内腹没受伤,脑部没受伤,左小腿,左小臂骨折,肋骨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失血过多。
每一张检查单子,每一个诊断都犹如锥刺般扎进她心里。
蒋一南懊悔自责,如果这里没人,她已经在扇自己巴掌了。
明知道秦理不高兴,她没有过多开解。如果她要是继续追问,她要是多一点警惕,车祸就不会发生。
汐平公路再次发生车祸,是父母在责备她。
只要多想一点点就可以避免。
秦理是偷跑出来的,他都不敢回营地,他根本无处可去,当然会乱跑,可她就是没去想。
纪泽一的手轻按着她颤抖难以自持的肩膀时,蒋一南悚然回神,猛然喘息。
再看,医生护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秦理歪着脑袋在看她。
蒋一南立刻放下病历,起身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你痛不痛?”
“一南姐,”
“叫姐姐吧。”纪泽一突然纠正,秦理从善如流,笑着开口,“姐姐,你哭了。”
蒋一南心潮澎湃,差点没稳住,“小北,呃……秦理,你感觉怎么样?吃饭了吗?现在能吃东西吗?哪里痛?”
“这,这,还有这,”秦理用仅剩的一只将全身指了一遍,“都好痛,还有我,”
他话还没说完,蒋一南泪水扑簌簌直掉,止也止不住,憋着气连呼吸都不敢,猛然起身跑进洗手间,却是哽咽难以自持。
“妈妈,对不起,爸爸……”
洗手间门再次被打开,蒋一南泪眼朦胧没看清是谁,只打开水龙头,鞠水洗脸,刚刚打的腮红几下就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