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阁主勿怪,许某只是觉得与少阁主初见相熟,好似……”言此,他稍顿些个,一双温目直勾勾投在宋消身上,仿若在等待什么。
“……好似我一位故友。”
“哦?是么。”
闻言,宋消重又将视线移至那盏单枞茶,半张脸埋于其后,浅啜几口。
“想许兄是在嘲娱消了,消也只不过是曲老阁主年轻时,在外惹下的一笔风流债,自小寄养在那乡野村头,是不若许兄识人阔博、交游之广。”
“在下绝无此意……啊,想是许某认错人了,望少阁主勿要介怀才是。”
见许浪又要添礼,宋消忙摆了摆手,知他来意只为试探阁中对大徵宗之态度,也不想同他多费许多口舌,便随意诌了个理由,称阁内机要亟待处理,便拔了脚从厅里溜出来。
只是走了有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猛然定住,才惊觉自己手上,竟真真还端着方才那盏茶。怪不得许浪见自己出来时,脸上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盏茶内有甚么玄机,叫他堂堂尧天阁少主走路都揣在身上。
“……喂喂,你看那边,少阁主……”
两个弟子肩并肩往这面走来,跟宋消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挤搡得更紧密些,不时回过头来,附耳窃窃私语:
“少主可真是节省,方才我见他在正厅坐着,想是会客剩下的茶水……”
“不愧是少主,确是值得我等学习的楷模啊……”
“……只是会不会忒穷俭了些……”
耳际闻此,宋消清咳了两声,待那两弟子远远离去后,又垂头望了眼手中的茶盏,嘴角不自觉扯了扯,而后即折身复往正厅走去。
这厢许浪从厅中出来,因此厅至尧天阁门相距不远,抬首看了眼天色仍旧尚早,便也不急于出阁,只悠散着步子往前走去。可未行多远,他心下骤然生了几分警惕,因是在周围随性绕了一个小圈子,却仍觉不对。
——身后有人。
这是他第一直觉。
可他心中却也疑惑,尧天阁纵是不放心他的身份行踪,亦大可不必于阁内盯踪,而如此反倒容易留下把柄、露了马脚才是。且不说此时杀他于人并无益处,即使要杀,也不会拖延至现下。
除非……
为证实心中所想,许浪快步行至一处四角高墙的拐角,而后在此守株静待。只消片刻功夫,果自那处露出一片浅色衣角。他的心不觉跳得极快,甚至蹑脚往近处挪了几步。
可是等了些时候,那人却迟迟不肯现身,只衣角在那微凉的秋风里簌簌地拂动,恍若一方抚慰玉魂的绢巾,令人不忍亵渎,却又想要靠近。
径自转过角面的一瞬,许浪面上惊讶十分。
“师妹!竟然是你!”
他慌忙上前一步想要拥住她,却叫高逐晓直步往后退去,闪避开了。
“师妹,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师兄,你的许浪哥哥啊!”许浪两臂扑空,怔在原地。
“不……你和杜老贼都是一伙的,我高逐晓不会再受你们蒙蔽了!”
她双目瞠红,原是缓缓往后撤着,此刻那本似暂时平息的火焰重又焕放,抑制不住激流上涌的强烈冲击,便猝然转过身去,再也不想回头。
“我知道当年剑隐山庄灭门的真相!”
霎时,如若天雷轰鼎,四海桑田,这话传至高逐晓的耳中,更是将她由头至脚劈得焦透了,以至胸中滞闷难当,脚下冻结,不能往前跨出一步。
层林障壁之间,一个身影自背后轻轻拥住另一个,将那缕单薄叠映在高耸入云的角楼上。
秋风萧瑟,掠过这方寥落的天地,万籁俱寂。
只不远处亭台掩映中,一盏白瓷茶碗悄然自其平底足心崩裂出细黑的缝隙,自下而上宛如游蛇蜿蜒盘旋,直抵口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