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赵翩跹信誓旦旦道她老爹不会追来,此时此刻里,前后虽各有所追,但确非赵府中人。只是,视线惕厉流转后,高逐晓有那么一瞬心念,觉得若非得有人来追,倒不如换成赵家人,至少如此或可玉帛解之,而不像现下这般,干戈难免。
“你来做什么?是嫌比武场上输得还不够尽兴?”
赵翩跹毫无惧色,盯着不远处的三皇子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利刺。她开口甚至不称皇子尊讳,而是以“你”相称,若搁在一般人身上,可算冒犯至极。
可刘抑听见她这话,不怒反笑,优雅地伸手,轻轻掸掉了肩上的一片落叶。再抬首时,目中似添了几丝失落。
“翩跹,你就这般厌恶本王么?去岁你抗旨逃婚,抗旨本便死罪难逃,逃婚又是罪加一等,已是罪无可赦,可本王怜你、惜你,跪于太和殿苦苦求了父皇一日一夜,才换得他留你一命。如今,本王屈尊降贵,同这些凡夫俗子同台比武,丧尽了皇家颜面,如此,都不能叫你看清本王的真心么?”
“皇家榻侧,锦幄初温,对坐调笙,这是天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似乎越发激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赵翩跹,好像如此这般便能够洗清她眼中那股嫌恶之色。
“呵。”赵翩跹闻言,不苟冷笑了下,反问道:“凭什么狗皇帝一道圣旨,本小姐就得嫁给你?你是真心如何、不是真心又如何?这与本小姐嫁人又有何关系?我看三皇子还是少些自我动容的好,不然皇位之争上,怕是要吃亏的。”
她平日里最不愿同此类伪君子打交道,明明垂涎皇位,凡事只求牟利,却非要露出一副可怜的真诚,反叫人世间稀缺的诚挚折了贱。
赵翩跹说话时,高逐晓一直站在旁侧听着,只觉她的性子甚是直爽,倒有着自己始终心向往之的侠女气概。
“这么说,你是不愿跟本王走了……”
刘抑顿刻收敛神色,语调明显不同于方才的热忱,上前靠近一步问道:
“本王不明白,翩跹你这般聪慧,怎的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撇开不要,偏要我着人动粗的。难不成你就偏好如此,那在红罗帐里,本王也得思索着,换种方式疼爱你了。”
“你这副臭不要脸、下流猥琐的模样,倒是天下无俦的。今日原算本小姐晦气!”
赵翩跹凛眉,玉如剑半柄出鞘抵在身前,嫌嫌道。
见状,高逐晓亦抽出迎天剑来,与她两肩相抵。
此一时,刘抑才似发觉高逐晓的存在,却仍不急于动手,轻哂道:
“本王倒还不知,高姑娘竟是有如此雅好,明明家破人亡认贼作父,又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嫁娶之事,不得不令本王佩服。说起来,宋千山虽是个棘手的顽敌,可本王却觉得他有些可怜了,一腔深情到头错付,大抵会死得悲枉。”
高逐晓几不可见地微颤,面上虽强作镇静,可心内早已浪云翻涌。她不知刘抑竟将她二人间的情仇探得如此程度,又听刘抑所言,想必那日宋千山自剑隐山庄离去以后,十有八九又遭遇朝廷追劫,也不知当下如何了。
失了一足的铜鼎,或一时之际未有倒塌,可在那之前的每一刻,都无不为其暗暗蓄力。待到最终及地,石破天惊,震撼九州,风云亦由此而全然变幻了。
刘抑见她不语,将头微微一歪,故意试问道:
“若我说,宋千山此际正在剑隐山庄,同我大内高手强万钧激战正酣,姑娘可会有一丝担心?你若此时想走,本王绝不加阻拦。”
赵翩跹盯着高逐晓,道:“他的话不可信。”
刘抑紧接着她的话道:
“即皋门树倒猢狲散,尧天阁孤掌难鸣,大势早失,如今各路人马集结,约莫不日,阁之不存,人之不再,故此阻杀宋千山于外,围攻曲静幽于内……本王可是把这桩件和盘托出,高姑娘再不信,本王也没有法子了。”
他颇为无辜的敞了敞手,又朝对侧缇骑使了个眼色,那面便由中自发地往两侧让开一条小道。
高逐晓抬头望着对面的刘抑,见他伸手做出“请”的姿态来,目光远穿,思虑片刻,而后缓缓转身。
刘抑小人得志,“高姑娘走好,本王不送。”
赵翩跹眸光流动,拔剑静立着。她虽同高逐晓有所牵缘,可到底不是她什么亲细,况比武招亲一事,她本就亏欠于她,故而寻不出任何理由去阻止。此事原也是她赵翩跹和刘抑之间的纠葛,高逐晓一走了之,不牵涉其中,也好。
思及此,她深呼吸一口气,撑开双臂,将剩下半截玉如剑拔出,心内已做了孤剑蒿莱的准备。可蓦地,她忽觉背脊一压,温热的触感传来,惊讶侧目,却见高逐晓正同她脊背相贴,双目决然锁住身前数十缇骑。
赵翩跹道:“本小姐以为你要走了。”
高逐晓笑了笑,“是要走,要一起走。不然,你欠我的那份人情,何时才能还清?”
赵翩跹闻言,娇俏地“哼”了声道:
“就惦记着本小姐的人情!”
刘抑见自己的离间未能成功,脸上的颜色黯淡几分,咬牙切齿道:
“本王是该说你们‘夫妻情深’呢,还是姐妹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