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翩跹睁开眼睛时,觉得耳边嗡嗡的,置身闹市一般,皱着眉头梦呓道:
“怎么这样吵,必还是在梦里吧……”
说完,重新阖上眼帘,身子往锦被里瑟缩着,只是刚动了几下,便觉身上恍如地动山摇,而她就像是那座山,仿佛下一瞬就要被摇崩了。
耳畔的声音亦由之前的嘈杂转为洪亮的清晰,分外耳熟,不断地盘桓重复道:
“翩跹醒了!嗨哟我说什么来着,吉人自有天相!翩跹这孩子,我打小看着长大的,论容貌、才学、性情,那都是举世无俦!也就我家这臭小子,还能相配些了,就是不知近些天又鬼混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给家里写封信回来……”
赵翩跹坐起身来,靠在床头,觉得身上沉得被乱马齐踏过似的,垂眸看去,衣服已被人换了新的。瞧见床畔那位喋喋不休、并同身周侍女谈得津津有味的始作俑者,她甚有些不好意思去打断她了。
“姑娘醒了,我去给姑娘再煎服药来。”
那侍女见她醒过来,却是急匆匆地同廖夫人欠身行礼,慌里慌张出去。赵翩跹挠了挠耳朵,见她要去,忙高声喊道:
“我和你一起去!”
“她去煎药,你去做什么?身上的伤还没好全,须得好好休息才是,哪都不能去!女孩子家家,怎的伤成这样子,你来廖府时,我和你廖伯父险些都认不出你了。这若是叫你爹知道了……”廖夫人一面絮叨说着,一面拉着赵翩跹的手,含情脉脉地瞧着她。
赵翩跹听着话,一一点头答应着,只是闻见她爹时,神色才凝重起来,对廖夫人正色道:“姨母,我受伤的消息,我爹已经知道了么?”
廖夫人见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目色中心疼更甚。
“暂且未遣人告知他。”
赵翩跹听了,这才安心下来,“多谢姨母了。”
“傻孩子,谢什么,显得你与姨母都生分了许多。听姨母的话,这段时日放心在廖府养伤,照顾好自己,别让你爹为你操心。”
“我知道了。”
廖夫人替她掖了掖被角,又细心叮嘱了百儿八十句,这才略略放心,起身往屋外去了。可即便到了院里,赵翩跹也能听到她那永远装不住的牢骚,不觉扶额,为廖晓寒捏把汗:
“这臭小子,居然让翩跹就这么骑马回来了,人影是见不着一星半点……若是回来了,看我不好好揍他一顿!”
“啊——嚏!!”
廖晓寒揉了揉鼻子,打出个响亮绝伦的喷嚏。旁侧给他们三人侍菜的小厮闻状,面带谄笑道:
“不愧是公子,连喷嚏都比人家打得响!”
柜台后的老板见了,一脸嫌弃地将他哄去干活,自个儿走到廖晓寒身侧关切道:
“可是昨夜风窗未关好,公子着了凉?”
廖晓寒摇了摇头,摆手说无妨,而后又对坐于对面的高逐晓和宋千山正色道:
“本公子打算回襄城廖府了,二位可要同行么?”
自上回离家,外出游历五湖四海,他至今也有一载未归。况赵翩跹去到廖府,现下不知情况几何,他须得回去瞧瞧,方才能够放下心来。
宋千山摇了摇头,动筷将一块鱼肉加至高逐晓碗中,拧眉道:
“‘强笑众生’没有抓住我和阿迎,襄城此际应戒严得紧。且还有些兄弟如今流散在外,我们得找到他们,与其汇合,廖公子的好意,我和阿迎心领了。”
“本公子思来也是,倒不是怕惹火上身,只是论及安危,襄城反不如此处安全。你们无需担心金钱,想住多久便住多久,账目一应记在本公子名下即可。”廖晓寒洒然道。
高逐晓点头,再次谢过廖晓寒。三人于祥来客栈吃过午饭,廖晓寒便托老板寻了匹快马,独自策马,打算回襄城去了。
“廖公子,翩跹要多蒙你照料了。”高逐晓立于马前,拱手拜托道。
廖晓寒扬眉,阳光飞尘之中,他的面容皎然舒朗。折扇在手,他于马上微微躬身回礼,微笑道:“你放心,有本公子在,小蝴蝶不会有事的。”
待廖晓寒离去后,高逐晓与宋千山又思虑起那些离散在外的兄弟。他二人此刻自是无需考虑吃住,可那些兄弟却不然。彼时于尧天阁情况危急,宝器之力渐失的情况下,高逐晓一心只想能走几个是几个,可也未曾忆及去处,更未考虑此后汇合事宜,正忧心不知所措时,宋千山兀地问了句:
“我不在那些时日,你如何与他们认识的?”
高逐晓想了想,便将此前自己误打误撞进了比武招亲场中,以及后来与赵翩跹在树林中之所遇同宋千山说了一通。经此一提,她却忽地有了些头绪:
“那日尧天阁众兄弟皆随陈浩昇一同离开,他又是谒金门首领,你说,他们此刻是否都在谒金门?”
“若是无他去处,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宋千山点头道,随即目光又落到高逐晓的肩上,多了点沉缓的不忍。
“你的伤……”
高逐晓伸手,轻轻握住他的,眸中如水般沉静。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相信我。”
“嗯。”
宋千山回握住她的手,细细地看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