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平心去想,若入了庭狱,白玉簪很可能会被狱卒夺去,且玉质地易碎,不如桃木簪更结壮。她此行未带迎天剑,亦可在危急时刻以簪代剑。无论是何种理由,均是桃木簪更为合适。
思及此,高逐晓想开口,让他无需理会那话,却叫他抢先一步答了,声音低低的,却又含着难以压折的坚定:
“你若喜欢,便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与它,都会等着你。届时,我再亲自为你簪上。”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高逐晓出了驿馆,行至街头时,脑海中仍旧久久地回荡着他的话。她想,她原并不是因为喜欢这支玉簪。
不远处兀地传来兵甲碰撞的锐响,蓦地将她拉回此刻。高逐晓轻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她以眼角余光迅疾扫过街北,听见昨日口放厥词的士卒片语,确认了正是他们,便做出托腰的姿态来,不紧不慢地走到附近一家贩售绢帕的摊前,拾起一方绢帕,有意放大了声音问道:
“这云锦绣花手帕式样倒好看,不知价钱如何?”
那摊贩是个老婆婆,见着她问价,面上原是乐呵着。可再瞧去,却忽又似惊惶不已,骤然将帕子自她手中抽回,又颤巍巍扭过头去瞥了一眼,对她冷淡道:
“这帕子我不卖了,娘子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别搅着我这老婆子做生意……”
光是说着赶客还不及,那老婆婆扶着摊子,极迫切地蹭至她跟前,伸手又去推搡她的背脊,将她往南面赶着。
“走走走,快些走!”
白得刺目的天空下,整条街道都散发着淡淡的阴冷气。高逐晓被她推搡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头流转一阵回春般的暖意,炽热得令她不愿辜负。
可她心底清楚,今日是非得辜负不可了。
由是转过身来,对那老婆婆笑道:“小女子确是还未见过像您这般赶客的,我去别家买就是了。”高逐晓扶住她的手臂,枯瘦得如两支枯柴,却又觉到一股左强的力道顶来,可她已打定主意不往后退撤,如此二人便胶着在这街边巷头,景象颇有些怪。
“哎哎哎,干什么呢!”
高逐晓听见北面有粗铁般的声音传来,还未及转首去看,便已觉肩头一紧,身子叫人往后硬掰扯去。老婆婆年迈体衰,力道自是不及那群年轻力壮的士卒,不出意外地,她已被两士卒扣住肩膀,另有一人悠到她身前来,伸手抬了她的下巴,啧啧叹道:
“怎的是这般模样……”话毕,又嫌弃地将她甩开来。她看清楚,这便是昨日那士卒头子,又见他抬手一挥,喝了声:“带走!”她整个人便被士卒托架着往北去。
高逐晓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左右挣扎片刻,哭咽道:“你们要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要带我去哪?”
抓着他的一名士卒没好气地私拧了下她的手臂,啐道:“到了就知道了,你这娘们儿哪来那么多废话!再不老实,别怪老子没提醒过你!”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罔顾律法,我便要去官府告你们!”高逐晓仍激烈言辞,望着能够从他们口中多套出些有用的话来。
那士卒头子似觉这话颇为有趣,又加今日这般早地就完成任务,心情倍感轻松,扭过头来嘿笑,语调悠悠:
“好啊,小娘子去告,将我们全都告死便算是你的本事。倘若告不死咱们兄弟,到了地儿,也别怪咱兄弟手底下不顾情面……”
他这话方毕,所有士卒皆放声大笑。那笑声团聚起来,将整条街阴冷的空气都震得发颤,过往的行人见着他们一行俱避之不及,生怕明日被带走的人就是自己。
“头儿可真会说笑,她纵是想去告,又怎么出去?贴着兄弟的身子去么?哈哈哈哈哈哈……”
“小娘子,你真觉得,自己能告破了天?这世上就是天塌了,它也不会蠢到告死自己!”
高逐晓听着他们污秽的嘲讽与衅笑,只觉一股烈火在心上熊熊燃烧,收于衣袖中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拧成拳,指缝间夹绊的纱料,此刻已暗暗折出几道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