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前往城西,宋千山只得了廖晓寒留下的那封书信,全然不知他所言是怎样个救法,也不知此刻赵翩跹究竟如何。若是他莽着性子去找刘抑,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心上实在难过意。
高逐晓见他面色阴愁,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他的,安慰道:“廖公子虽无武功在身,可心性纯良机敏,应该不会有事的。”
宋千山闻言,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又垂眸去看身侧的人,忽觉自己似乎已许久没有认真地看过她了。高逐晓察觉到他的目光,笑着问道:“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只默默地伸出手,帮她将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撩至耳后,视线不经意间碰触到她发髻上那柄桃木簪,簪头晦暗的红色似乎刺痛了他的心,就像晦暗的风雨之夜里,劈过赤红色的天雷闪电。他的手绕至她脑后,将那簪子轻柔地抽出来,握在手心里,低头道:
“这簪子不配你,丢了吧。”
街道上零星地有路人来往,四周浸着微弱的嘈杂,可她的长发随意地垂落时,他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宁谧。悄然间,一缕和柔的春风拂过,将她的发吹到他的掌心里,恍如春风沉醉的桃花瓣,落入平静的碧波中,偷偷地掀起两三点涟漪,无人知晓。
高逐晓见状,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们牵着手,仍是避开人多的官道,躲着四处搜查的缇骑。她又一阵忽地忆起,那日在业城的地摊前,他出手颇为阔绰地买下了两支簪子,便扭头问道:
“那支‘云舒’玉簪,你可还留着么?”
宋千山知道她想问什么,可偏偏又仿佛想紧紧掖着秘密般地,只答了句“留着”。他也知道,她大概一直在好奇着,为何他对那玉簪如此上心,故而有意地扯开话题,问起她在业城狱中的情形。
高逐晓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便同他滔滔谈起如何遇见了素娘,又是怎样装疯卖傻避开了御医看诊。宋千山低头看着她像个说话本的小孩子,唇角不觉绽开浅浅的笑意,又默默地将她的手牵得更紧了些。
他真的已许久许久,不曾这样伴在她的身侧,听她说起自己的见闻。忽然又忆起从前即皋门对月谈心的日子,仿佛已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久远到海边的崖刻都被浪头磨平,只剩下浅淡的几点痕迹。
这面失了廖晓寒的消息,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够再见到他们,可是他们始终待在襄城危险重重,亦不是办法,只得商量着先回谒金门去,再筹谋此后复仇与收回宝器的事情。
相伴行至东城门,二人却又遇上些麻烦。
只见城门附近围着密密麻麻的缇骑,少说得有上百人,将通到守得水泄不通。入城的搜查同往常并无太大不同,可但凡是出城的,皆要自须顶至足履细细摸查过,统共过了三五道巡检,才肯放出去。东城门是如此,可以料到其它城门大抵情况类似。
身周一片喧嚷嘈杂,许多人围在北墙边上,上面似乎张贴着什么东西,引得围观者议论纷纷。宋千山曾在那告示墙上见到过朝廷所下的通缉令,彼时是因着流民之死一事,但那亦是许久以前了。
“我去看看。”宋千山道。可待上前去时,又被高逐晓拉住了,朝他轻摇了摇头。心有灵犀,宋千山亦没有再说什么,自己退至附近一处废宅的檐柱旁,低着头,尽量躲避视线,不惹来更多注意。
高逐晓在人群中拥挤着,耳边不断听到些蜚语,许多都是埋怨,似乎是为此加强了城守防备,给他们的生计添了些麻烦。她好容易扒拉开一条道来,跻身上前,抬头便看到那张熟悉的画像,画像右侧写着“通缉”两个大字,张布在墙中央,使得其它令状均黯然失色。
她面无改色,仔细地看了通缉令上的消息,清清楚楚地道明了宋千山的三大罪状:
其一,戕害无辜流民,拒不认罪,反杀害朝廷官员
其二,叩撞紫金台悬铃之钟,目无朝廷,挑衅皇威
其三,勾结江湖流匪,炸毁碧血琉璃阁,盗取珍宝
遍阅其上罪状,除过其二她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外,无一不是信口雌黄,有意搬弄是非。她心内冷笑,不过是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高逐晓咬了咬牙,阅至最后“诏天下有能告恶徒者,赏钱五十万。”时,便踅身退出人群。大厦将倾,也不知国库之中,还能否真的拿出这五十万悬赏来。
宋千山见她回来,似是觉得她的面色甚是凝重,故作轻松道:“是要通缉我这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吧。”
高逐晓心上原是窝着一团闷气,可又觉这不过是朝廷惯用伎俩,听见他说这话,无奈地笑了笑道:“也不是,你算得多了,那通缉令上只写了三恶。”说着,她又想起那第二条罪状来,疑惑道:
“那上面有一条写着你‘叩撞紫金台悬铃之钟,目无朝廷’,这是何意?”
宋千山闻言,目光恍恍探往远方,径自沉默了片刻,似是明白过来什么,唇角扯出一抹凉意。
“那钟并不是我撞的。”他回忆起前几日,谢枯将他引往紫金台时的情境,便将前后经过同高逐晓说了。现下看来,吴凉应是早已算计好了一切,前脚嫁祸他撞钟,后脚便依着“斩仙”之名炸毁了碧血阁,只需将脏水全都泼到他身上,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