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几乎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摇摆的尾巴在她的身后竖起一道道“墙”。
“有意思。”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男声,蠪侄瞬间动了,一条尾巴向她身后扫去,九只头齐齐回头,眼睛里泛着红光,呲着牙发出巨大的嘶吼声。
“雕虫小技。”这庞然大物几乎占据了小院面积的一半,但它不为所动,反而化形之后,冷笑着看着她。
从它的笑容之中,贺宁读出了故意而为之的意味。
“这位......”她措辞了一下,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引来了其他人对你我都不算好事。”
她特意挑了这座小院居住,京城的每一块土地都寸土寸金,找一间价钱合适又不能离主路太远的屋子不太容易。若是惊动了附近的捉鬼人,那她这个地方又不得安宁。
贺宁可以不杀它,但若是其他捉鬼人看到了合力绞杀后跑到领事堂能分到不少钱,到嘴边的鸭子岂能让它跑了?
“那我去找当日的其他人,我倒想看看它们能不能杀了我。”血迹斑斑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贺宁头皮发麻。
这个人生前死于战场,死后还不得安生,被困佛像。众鬼怕佛,一般不往寺庙凑,顶多在周围蹭香火。
那座浴血佛曾被历代康帝供奉,香火不断。后因一场兵变,佛像流落民间,沾染了诸多战士们的鲜血。
哪怕是神佛也无法忍受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被有心人利用,此像怨气丛生,不养只恶鬼在旁,恐怕才是怪事。
贺宁久久不语,九头九尾狐转头看向她,似乎在催促她快点下令。
瑰红色的光在她的指尖聚集,她抬起手臂,指向远方——
蠪侄抬起如虎的爪子向它扑去。
距它不到半米的距离,蠪侄被突如其来的气流震退一步,蠪侄发出尖锐的鸣叫,尾部的八条尾巴如孔雀开屏一般伸展着一同袭去。
贺宁站在蠪侄身后也被这股气流影响。
等气流减退,她从右侧跑出,纵身跃到半空中,挥舞着铁链,铁链如一条毒蛇向它扑去。
下一瞬,贺宁感受到一阵耳鸣,耳膜传来阵阵剧痛。
她下意识眯起眼,朦胧的视线中多出了无数条细密的红线。
这时头顶一阵嗡鸣声,耳鸣声消散,是蠪侄的嚎声唤回了她的听觉。
手中突然一沉,一股巨力将她吸住,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奔去——甚至被拽到半空中,她从毛茸茸的尾巴中脱身,俯视着远处的它正牵扯着红线拉着她靠近自己。
不要靠近!
这是大脑的本能向她的身体发出的信号,贺宁用力扯住铁链,但力量不及红线半分。
蠪侄见状,扬起狐头,眉心处亮起一点金光。它仰身长啸,周遭的空气被凝聚起来,形成一股能量像鸟儿一般朝两人之间飞去。
这只“鸟儿”击中铁链与红线相缠绕的地方,之后又毫不迟疑地转弯向它飞去。
贺宁只觉身体在向后仰去,手中的铁链已经一分为二。
轰——
贺宁甩着半截铁链击打地面,急速后仰的身体猛然撞上一处柔软的“墙”,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她只听到了一声巨响,眼前浓尘翻滚,身后毛茸茸的触感消失,蠪侄像烟花一样砰然“绽放”。
贺宁起身,像刚开始一样,与它对望。
“打了那么久,有点渴了。”它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贺宁冷笑:“扰我清梦,拒不沟通,还和我讨茶喝,脸皮厚有什么用?”
“你可知道我是谁?”
“发疯的东西。”
“真不好好沟通?”
“再打一架吧。”
它被贺宁堵得一愣,心想刚才确实是它先发制人不懂礼数。
贺宁突然觉得这两天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让她心力交瘁。
而上一刻还恨不得杀了她的鬼,此时缓缓地举起手臂,向她行礼:
“在下生名季川,前朝顺和帝之侄,想必能帮到你。”
贺宁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眼眸里闪烁着光芒。
—
“那么淡的茶?”它皱眉,嫌弃地抿了一口。
贺宁没搭理它,没对它客气:“说说看,我需要你帮我什么?你能帮我什么?”
季川沉默片刻,眼眸处流露出懊恼:“当年我是从西侧率大军入城,先入城的那批是镇国大将军的副将率的一千精兵,攻城前夕有密探来报,城中部署完备,我便下令进了城。”
结果可想而知,后来梁军到达之后,副将以为攻下章州,屠了奸细,便算胜利。结果直接被射杀,还好季川留了一手,带了一部分人往下一个城池去了。
“那副将......”贺宁试探开口。
季川微微一笑:“和我不是同路人,当然他本想杀我,出征前我是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死在那儿,封个身后名,也不错。”
季川这后半段话倒像是介绍它自己的死因。
康国前朝不必梁国太平,前康帝子嗣稀薄,偏偏又立贤不立长。平川王陈季川是公主之后,自然有机可乘。
战场上的生生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