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结束几天后,正逢中秋国庆连在一起的小长假。
许言清带着简单的行李,回了苏城许家过节。
许父见他回来,匆忙把象棋拿了出来,喜气洋洋地说:“难得回来一趟,和为父手谈几局?”
许言清把薄风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父亲甚至摆上棋子了。
他无奈:“爸,我先上楼换个衣服。”
老父亲“欸!”了一声,“不着急啊!”
许母杨绮真白了许远一眼:“可把你乐的!至少让言清收拾一下行李。”
等许言清换了套休闲服下来,许老父亲已经坐在红棕色的木桌后摆好了棋盘和棋子,见他下来问:“你要红方还是黑方?”
“红方。”
说完,许言清和许远对面而坐。
许言清下棋是一贯的动作迅速,在许远落子的下一秒,便会立刻挪动自己的棋子,仿佛完全没有思考过,反观许远下棋则是不紧不慢的姿态。
时不时还会喝几口茶,润润口。
所以,两人平常下棋多数是许言清等待,陪聊为主。他同时也明白,和父亲下棋从来也不仅是下棋,而是一种交谈,他只有专注其他事情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卸下心防与人说真话。
许远:“我听说你们学犯罪心理的,看一个人下棋的路数就能知道这人会犯什么罪,你来分析我们这局棋看看?”
许言清扯了扯嘴角:“犯罪心理不是算命。”
换言之,通过棋局看人的性格特征可行,判断犯什么罪名?这只有上帝知道了。
许远淡定喝水:“怎么连个玩笑都开不了了。”
若是顾朝朝在现场,此时就会告诉苏樱,许言清的死亡笑话和他父亲一脉相承。
许远又说:“下棋的路数可以大体分为保守型,进攻型,攻守相当型,还有极端进攻型,这些都是对应人的性格的。”他咋了咋舌,“我这棋局算是保守型,不会冒进,喜欢固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你的下法……”
没等许远继续说完。
只听许言清语速极快反驳,他的嗓音清冽如泉。
“棋盘上每个棋子都有对应的走法,车和炮各有17种,马有8种,兵象士帅各有三四四四种,乘以他们各自棋子的数量总共就有122种走法。”
他边说着边指着对应的棋子。
许远:“122种?“
许言清点了点头,收回手:“这是理论上每一步棋的走法,按照一局棋平均90回合来计算,有122的90次方种走法。”
许远咽了咽口水:“所以,我下每一步,你在脑子里都下了122步?“
许言清把手漫不经心地放在棋盘边,淡定解释:“象棋本质上是数学问题。”
意思就是,从他的下法里观察他的为人是伪心理学。
许远哽住,战术喝茶。
*
“前几天新闻里到处都在说分尸案的事情,还给凶犯起了个名字,白茶花杀手。”许远叹了口气,“无良媒体。”
不少媒体都在挖掘凶手的不幸过去赚了不少人的同情,被害人的遭遇反而视而不见,真是无良媒体。
“你去参加了被害人的葬礼。”许远看着自己儿子方才那种精密计算的样子,已经显露出了急不可察的茫然,“你对这个案子出乎意料的投入。”
学心理就这点不好,会不自觉地把观察分析带入生活。
许言清侧着头,黑色的刘海下,那双平静带着微光的眸子,静静地停在某处,半晌他缓缓开口:“爸,您觉得我会变成那样的人吗?”
那样的人?
许远立刻意识到,他指的是谁,是那个白茶花凶手。
“生父坐牢,生母将我卖给人贩子。我的童年并不比他幸运,甚至我还有天生的情感缺失,您收养我的时候,不是还给我做过测试吗?”
许言清换了个坐姿,指尖敲了敲象棋棋盘,轻微地笑了声:“还是反社会人格。”
“我觉得不会,儿子,你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许远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们都知道心理学的研究也是统计学的研究,没有百分之一百的可能性,就算我对你的测试是那样的结果,我也从不会认为你会变成一个刽子手。”
所以,当白茶花凶手的过去被披露,许远就知道这个案子对许言清的影响。
“就拿你们犯罪心理学上的案例,黄金24小时定律,儿童绑架案里,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儿童就会被杀害。但是黄金24小时也是有例外的不是吗?虽然少并不代表没有。”
至于情感缺失。
许远一直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许言清拥有旁人望其项背的学习能力,即使没办法理解某种情感的意义,却能通过他人的神态动作分析情绪,从而做出所谓“正确”的反应。
既然都用海绵来形容吸收知识,许远想,就算是空心的海绵在某一个时刻也会吸饱人类各种各样的情感。
“儿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不要让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消化那些不好的情绪,如果你需要和人聊一聊,随时都可以找我。”
许远越过桌子,拍了拍许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