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了你……”
彼时还叫江雨的沐云,浑身浴血走出地下应急避难所的角斗场。
人颤抖,口默念。
却,没人听清他说的什么。
那日,只有他一人走出了门。
换句话说,整个江家,只有他活了下来。
同样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那时,天终于落过一点小雪,薄薄一层,仿佛要遮盖天地之间的这一点生离死别。
顾清澜立在雪地里等他,并同他说了三句话。
先说,请你离开顾一然的世界……
又说,顾家不再有你江家……
还说,你江家,从此不再存在……
他笑,鬼一般,宛若聋了,只是说:“我要杀了你。”
声音并不大,很轻,伤痛和心死到了极致时,只是种淡然的疲惫。
“我要杀了你!”
他又说,加大了音量,止住了颤抖,声音却仍是不太大的。
不过,足以让顾清澜听清。
出乎意料的,顾清澜勾唇笑了起来。
天地雪色里,她美得倾倒众生,像个妖孽。
“好啊,”她笑道,“我等你来杀。”
笃定、认真,甚至,沐云那时听来,觉出点期待。
沐云于是抬头,瞧进顾清澜的眼底。
对着沐云哭够又痛够的赤红一双眼,顾清澜还是笑起:“不过,以你现在的本事,我估计要等很久。”
又瞥眼瞧向沐云来时的路。
血落了满地,如同在白色的雪地上步步踏出一路的梅花。
“你,”顾清澜问,“可想让他们活着。”
他们?
是谁?
顾清澜没说清楚,但沐云顷刻明白。
他没动,攥紧拳头不让自己露出过多的渴望,但赤红的眼里,满是少年自认为藏好的赤|裸欲|望。
顾清澜将一切瞧进眼底:“生门有门本事,可活死人。”
赤红眼底的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即便闭上了眼,也无法阻止。
“看来,”顾清澜道,“你已经试过了你杀门的嫁白骨术。”
沐云睁大了眼,任凭眼底的泪滚落。
残缺的尸,生冷,任凭他如何努力,仍是不能让它们回复一点本来的模样。
“没有活死人术,你的嫁白骨术根本无用。”
“我在想,”顾清澜淡淡,“要不要现在就教给你这门本事。”
“不然……我担心你活不下去,又怎能如约来杀我。”
“可是……”
顾清澜难得的话多。
可还是古怪,甚至带了点期待和兴奋。
“教我!”目眦欲裂的沐云吼,仿佛要将一条命也吼出去。
“可是,”顾清澜道,“你现在的身体,学了,恐怕也是要死……”
那点期待便化为惋惜,相当分明。
“我不会死……”沐云低声。
“嗯?”顾清澜很感兴趣。
“我说,”沐云便一字一顿,“我不会死,我会好好活着,直到……杀了你!”
顾清澜笑起来,畅快,死一般落雪安静的泥地里,她的笑声响了很久,有种酣畅淋漓,似乎久等、似乎终于……
“那便,”顾清澜的眼底突然有了种明亮的黄,诡异而张扬,再然后,沐云便有了不属于他的,但却可以归他驱遣的第一种十门血脉,“好好活着,我等你……来杀!”
但……代价是,每用一次,便是五脏的一种折损消耗。
第一次用,他昏死过去。
醒来,拼尽全力修复的父母遗体已经被带走,还是顾清澜的意思,而理由,竟也是怕他不能回来杀她……
少年于是在那瞬爆发,弹跃而起那瞬就如利剑破竹如狡兔脱笼,眼里只有一个目标!
顾清澜!
杀了你!
眼不再赤红,只点精芒,鬼一般笃定死盯。
骨瘦的身板兜住反向气流,跑起来有种残影,带种风声。
阵起!
前路变得迷蒙,危机四伏。
这是一种根底很简单的阵,但因为布局者的关系,拦在少年眼前的东西就没那么容易堪破。
但,少年面无表情,眼底的光愈发笃定。
只要是阵,他便不怕。
他从小学过很多同学校知识无关的东西,他向来聪明,一切关系和知识都能游刃有余,可是,在最初学习这些东西时,他也费了不少功夫,吃了不少苦头。
那些东西,他原本以为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可是,此时,他知道了,这些是什么,又能做什么。
顾家有很多这样的宅院,每一处,在住家离开后,都会重新布置起局,做这些事的,据他所知,就是严柏。
因此,每次重来顾家宅院,需要有人带。
他来时,天蕴了一抔雪,将落不落,有人带路,给了他把红色油纸伞,他便跟着来人,缀在末尾。
天地无杂色,他那时撑住的红色油纸伞便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颜色,鲜红而灼热。
带着他,朝着这条死路走了进去。
他那时想,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