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日子,一个重伤的人来到洛水,求见我的父亲林渊渟。
说是重伤,那人的伤口却不在面上,也不在内里,可人就是到了药石罔灵的地步,满面青紫,只是死气,到洛水时,已经撑不下去了。
那人同父亲说过什么,我不大清楚,不过此后,父亲将家中一颗为他吊命的老山参制了药,从阎王手中抢人,足足留了这人一十五天的性命。
这人弥留之际,同我父亲说了一个化解我家族厄运的方法,我父亲于是成功的活过了四十岁。
此后,父亲将这当方法告诉我,于是,发生了后来的故事。
这,是关于那个怪人和我父亲,以及我父亲和我之间的故事。
但,洛林缓缓道,故事里还有一部分,我没对你们讲过。
那人来时,不是孤身一人,他带了一个孩子来。
那个孩子,那时也不过五|六岁,比我大不了多少。
据说,孩子最初确实是很正常的,但是,目睹了那个地方的混乱之后,就疯了。
她来时,就是带着疯的。
那人告诉父亲这些事情,只希望父亲能够将这孩子留下,帮她治病。
父亲甚至没来得及问孩子的名字,那人就撒手人寰。
于是,父亲为孩子起名明萱,是希望她清明快乐。
我第一眼看见明萱时,并不觉得她哪里有问题,她很乖,很听话,
她第一次犯病,是在怪人下葬那夜。
明明一开始,怪人同她交待过什么,因此,面对怪人的离开,她也没有过分悲伤。
但到了夜晚,她便爬上房顶,开始呜呜咽咽地哭,开始骂。
骂来骂去都是那些话,都是口口声声要杀了某个人。
父亲听见后,知道了大概,于是,如同林家长辈保护了他一般,他保护了明萱。
用一根针,父亲封住了明萱的这点疯病。
但从此,明萱就不是完整的她。
她仍是会笑,会说话,也会正常地完成所有事情,但是,那个属于她的真正的灵魂只在沉睡。
若干年里,父亲用过很多方法治疗明萱,每隔一段时间也都要将那根封住明萱疯病的针拔出。
那时候,明萱是最快乐的,虽然她未必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那种快乐很纯粹。
也是在那样的日子里,在一点一滴的陪伴里,明萱喜欢上|了我。
或者说,洛林苦笑,是我先喜欢上的她。
但是,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谈喜欢。
我扑进药典、钻进医案,几乎不停歇地往前,但她,即便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还是愿意站在我的身后。
说来就是这么可笑,她的病,我看遍了医书,也没有找到治疗的办法。
而即便她并不完整,却仍认定我为那个唯一。
父亲走时,曾经同我说过一个险招,他说明萱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才有了这点病,一旦这点刺激被全部释放,人难说就能全好。
可要怎么释放呢?
父亲说,在她明白事理之后,给她最欢喜的,然后,用通流金针将那点郁结导引出去。
父亲那时遗憾,她没能找到明萱最欢喜的存在,也没能等到明萱明白事理的年龄。
后来,我找到了。
她最欢喜的,就是同我在一起。
于是,有了这场婚礼。
她的确很开心,高兴得像个孩子,我拔了那根针。
可是,事情不像我和父亲预料的那样,她还是发了疯。
还好,一开始我就将人绑了起来。
但我不该的,或许正是因为那点束缚让明萱难受,因此,她病得比平日厉害一些,甚至挣脱了束缚。
通流金针还没施完,两种精神在她体内交织,都是最热烈的状态,愈发混乱,她谁也不是了……
洛林缓缓的叙述里,大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可是……
秦川垂眸瞧眼如今还安坐面前的沐云,同洛林道:“不是因为那点束缚,而是因为……舍不得。”
“?”洛林略歪了头,朝秦川的方向侧来,面上是一个疑惑的表情。
“她舍不得你用针,”秦川直言,“这通流金针,是不是对你的身体有损耗?”
犹记得那夜,双眼无明的洛林,被明萱小心翼翼带回房间。
还记得方才,明萱在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拼命撞开了门,却哪儿也不去,只徘徊在门边,在终于等到来人时,面上又哭又笑。
那点笑疯癫,但那点哭,相当纯粹。
洛林不言语,坐在那儿,许久没有动静。
秦川终于问出:“洛林,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秦川说出这句话时,除了沐云,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而后,洛林浅浅笑了一笑:“嗯。”
才道:“我没想到这次来得这么快,因为突然看不见,针或许扎得偏了点,本来明萱不应该犯病的,如果我没扎错地方……”
说这些话时,洛林是笑着的,可是眼底,有点湿润晶莹着。
像是不甘,像是不舍,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