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每过一夜,巷子里便死一个人呢?
死到第三个人时,槐柳巷里的气氛便已经十分不妙了。人人自危,有亲戚可投奔的人家纷纷逃难,没有的那些则只得紧闭屋门,惶惶不安的蜷缩在自家那方小小的屋室里,向一切自己想的起来、有名有姓的人物祈祷。
胡年也有所反应。他先是询问了文又晴的意见,确认她并不愿回文宅后,便将胡元送到了镇子另一头的熟人家借住,他则预备了数日的水米,接着便也同邻居一样,不再出门,只是安静的候在家中,等待这场灾难结束。
期间,他的心态一直十分稳定,每日除做饭外就是和文又晴手谈对弈,偶尔也会聊聊她喜欢的话本内容,全然一副享受美好假期生活的模样。
直到三位修士敲响了这座小院的门。
他们似乎只是来送什么信的,也并不如其他修士一样咄咄逼人,只简单询问了几句便离开了。
外人看来,自打开院门直到送走几位修士,胡年做出的所有反应都十分正常。但文又晴毕竟与他相识多年,她几乎可以笃定,自见到这几位修士后,他心情便骤然低落了下去。
这其实本没什么大碍,谁都会有情绪不怎么愉快的时候。但事情坏就坏在,文又晴是个心地善良、又十分擅长共情和安慰他人的人。
眼见着过了整整一个下午,直至他们吃完了晚饭,胡年的情绪还是十分糟糕,文又晴望了望端着药罐走进灶房的好友,想了想,也提步跟了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走近院子这处角落。往日里,胡年总是说这边烟气浓重,会呛到她,不许她过来,今天却被满腹思虑摧折,竟没觉察到她的脚步声。
于是,当他如往常一样将那支锋利的短匕刺入心口,全然不去理会衣襟上乍然涌现出的大片暗红血色,只是竭力引出自己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滴本源心头血,并催动妖力将之碾碎化入药汤中时,会自小窗外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也就并不奇怪了吧?
“胡年,”那女声有些不宜察觉的颤抖,但总体还算是平稳:“你在做什么?”
被点名的少年人一惊,一时间脚下不稳,竟连退几步,碰跌了几只陶碗后才扶住一侧的灶台,惶惶然的回头看来——
灶房外的人脸色绝称不上好看,但如果与里面那位相比,居然也能被衬托出一些血色来。
胡年显然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点。
他一边慌慌张张的抬起臂膀来,指望两只宽大的袖子能遮住面皮,一边哑着嗓子,一叠声道:“别、阿晴,别看……要、要害你做噩梦的。分明马上就结束了,这些天都没……却在这时候……”
他模模糊糊的嘟囔了几句文又晴听不懂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慢慢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也没关系的。左右你马上就会忘记我,这些都无所谓了。”
他一边这样小声劝慰着自己,一边端起那碗化进了一滴心头血的苦药,垂下眸子,向文又晴递去:“……今天的药。”
文又晴却不接,她立在原地,沉默的看着他。
胡年还是不肯抬头,骨节分明的右手状似坚定的托着那只药碗,直直举在文又晴面前。
只是,药碗中的涟漪又来越大,甚至几乎快要泼洒出去。
文又晴还是看着他,重复问道:“你先回答我,刚刚是在做什么?你往……往碗里滴了一滴自己的血?”
作为凡人,她并不知道‘心头血’该怎么说,便只好十分艰难的组织语言,试图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但却不知是句子里有什么关节戳到了胡年的痛处,他猛然间抬起头来,眼角竟红了。
“你还是……”他两片全无血色的薄唇哆哆嗦嗦,好半天才勉强说出话来:“你还是不愿意。再有几次你都是不愿意的,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狐狸精或许不干净,但心头血是很干净的,不脏!”
“什么狐狸精?”文又晴立在灶房门口,不得不开始努力做起阅读理解来:“你是狐妖?”
“只这最后一次了。”胡年对文又晴所有的问题都避而不答,抖抖簌簌的睫毛下目光仓皇摇曳,在整片院子里四处游荡,但唯独不肯去看她。
他显然并不怎么擅长求人,只是低声下气道:“求你了,就……就喝了罢。”
“……你先按住伤口,我们马上去寻医馆。”文又晴眼看他几乎要滚下泪来,不由得还是心软了些,终究还是接过了那碗汤药,皱着眉饮尽了,道:“不管你是人还是狐妖,总归什么玩意也不能拿着匕首往自己胸口捅!怎么,你也是从哪弄来了份邪门偏方吗——”
胡年却只是怔怔的看着她,一双眸子亮的惊人,甚至面颊上都重新染回了些许血色。
半晌,他终于弯了弯嘴角,轻声道:“……但它说的是有用的。”
他接过那只药碗,轻轻放在灶台上。碗底与砖石面轻轻磕碰,发出一声脆响。接着,这少年突然凑近了些,虚虚的拥住了她。
文又晴看他脚步踉跄,条件反射似的回抱了回去,甚至还伸手抚了抚他的后心,焦急道:“你还能行吗?胡年?你家有纱布吗,你得止……”血。
胡年却没让她把话说完。他柔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