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姐,怎么大病一场,反而成了个闷葫芦?你瞧啊,十天了,十句囫囵话都没有。”外头丫鬟不解又不满的话,准时准点儿响起来。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也应声附和。
“看四姑娘这病势,怕是……”
“慎言!”口里说着慎言,说话声儿,比前一个丫鬟还要高,“大夫也说了,这要再没起色,是熬不过去了!”
“这有什么的,反正也是个不得主母待见的姑娘……”
“究竟什么病,能让人性情大改,就跟换了一个人!”
外面又开始叽叽喳喳的八卦,她在心里给了她们一个俗套至极的答案。
——不是什么病,而是这具身体里的原灵魂,被置换了。
穿越的故事,看了太多次,能够轮到自己身上,也是离奇。
也许就是因为看过太多,她比一般人更容易接受传越的这个事实。
平静、淡漠。
所以现在她就是顾书卿,至于原本的顾书卿怎样,原来的她怎样,都不必着墨太多。
现在的她就是顾书卿,如是而已。
闷声躺尸这些天,她在丫头们的闲聊里,把这个朝代底细,家宅的掌权人摸了个大概。
祁朝,一国中心的最高掌权者还是皇帝。
内宅后院,坐镇的还是大夫人。
“三等丫头倒有本事起来,不做事也罢了,还在主子屋外头,叽喳主子的事儿。”训斥多嘴丫头的人,是顾书卿屋里的一等女使,金铃。
这些天她一直在顾书卿跟前伺候,是个点火就着的炮仗脾气。
梦铃话出,就听见前头议论顾书卿那俩丫头的求饶。
“还不小声些,吵醒了姑娘,有你们好果子吃!”金铃训停她俩,推门而入。
她看顾书卿睁眼醒着,对着外头高声,“姑娘起身了!”
金铃把铜盆放下,扶起顾书卿,将放在面架子上的方帕浸湿,料想她听见了些难听话,开解道,“姑娘,别把那些个不成文的话,听进心里去,那两个丫头,到了咱们院子里,专管躲懒碎嘴,明儿就叫人撂子打发了去。”
“她们说的是实话。”顾书卿接过帕子抹脸。
她并没计较那两个丫头无礼的意思,毕竟她变得无话是事实,至于从前的“顾书卿”她们是怎样评价,与她无关,更别提出气什么的了。
“虽姑娘心宽,她们也忒不懂事了。”金铃似乎还很愤愤。
顾书卿放下帕子,没再应她。
金铃热心讨了个冷脸,也觉得没意思。
“姑娘,老夫人那儿来人请。”这会儿进来说话的是金钰,也是顾书卿屋里的一等女使。
在东国,只有嫡女房里才能有一位老妈妈,两位一等女使,三位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头。
顾书卿是嫡女。
可惜这个“顾书卿”,生母早亡,其父顾延盛娶了官宦世家,正四品下通议大夫陆正耀的嫡次女陆淑,续弦,后有了两女一男,分别是五姑娘顾舒慈,六姑娘顾舒苙,三少爷顾文杰。
大姑娘顾淑雅,二少爷顾闻言,是通房丫头扶做妾的雅姨娘的女儿。
二姑娘顾淑云,二少爷顾闻德,是陆淑的陪嫁云姨娘的女儿。
而“顾书卿”,这个前正头娘子留下的孤女,生母早亡,没有父亲宠爱,祖母慈爱,日渐无人问津……其中艰辛,现在的顾书卿虽没切身体会,想来,也没比从前的她,好过多少。
只是好歹“顾书卿”,有嫡女的名衔在,她在这后宅活下去,总归不成问题。
来叫她去的祖母,这副躯体里,现灵魂的顾书卿,还未见过。
只是病了这多日,祖母也不亲自来看望过,想来也不会有多喜欢“顾书卿”了。
“上妆。”
金铃和金钰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四姑娘的决定,但主子发话,不可能不做,便动手给顾书卿换衣上妆,不过三五下的事情。
才开房门,先前那两个嚼舌头的丫头,扑倒在顾书卿跟前,齐声,“奴婢们知错了!求四姑娘网开一面!”
“做错什么了?”顾书卿说话轻轻柔柔,眼亮忽闪,很符合她九岁年纪的天真。
金铃将要开口,金钰拉了拉她衣袖,示意她住口。
两个丫头跪地,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的错,该从哪里说起,毕竟顾书卿没有挑明她们嚼舌根的事,她们也不会想要不打自招。
因此好像哪里有错,又好像哪里都没错。
“说不出来,就等我回来再说。”顾书卿提裙而去。
金铃回头看她们两个站了起来,大声,“姑娘不曾恩许你们起来!怎么自己起来了!瞧你们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竟是比主子更拿势!”
金钰想提点金铃两句,不要太过,看顾书卿没有开口,自己也就噤声。
主子年纪再小,她都是主子。
那两个丫头,听金铃话语里这般羞辱,只能愤恨着,再跪下去。
顾书卿默默然。
“姑娘,很该去了。”金钰道。
顾书卿点头,扭身而去。
金铃见此,自以为在姑娘跟前儿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