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绯衣女孩将剑身比她还长的血薇抱在怀里,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清脆宛若破碎的浮冰:“你也不要阿靖了吗?谁都不要阿靖了吗?”
这是我头一次看见她哭。
那时候,她才八岁,眼睛里带着冷冷的,对任何事物都不相信的光芒,我伸手想抱住她,却仿佛搂住了一块冰雕一样,她冻得我浑身发颤。
“……晚意。”
我听见她小声的叫我的名字,那样脆弱怀疑,如同锋利的剑刃,迅速对准了我,质疑问难。
“你也会离开我,是不是!”
我想说不会,却灌了一嘴冷风冰渣。
画面随着漫天的飞雪隐没。
只有,雪地里开出的红花依旧绚丽血腥,那样耀眼刺目的红,慢慢的,渐渐的蔓延,好重的铁锈味,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腥,长剑泛着微微绯红色的光芒,如同红蔷薇花瓣一样美丽,而绯色的剑光却照的人不寒而栗。
“不要哭了,你在怕——怕什么?杀人又怎么样呢?那些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吗?”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安抚我,还是在催眠她自己,只是她的声音是那样冷,如同浸了冰一样,倔强决绝,喃喃道。
“任何人都不会在乎我,那么我也不会在乎任何人……”
“我绝对不会为任何人哭。”
她是这样说的吗?——当时,她真的开口说话了,我猛然惊醒,睁开了眼睛,额头都是汗,后背干透了的汗冷意席卷而来,“我刚刚……梦见什么了?”
我仔细回忆,却根本想不起来,只是太阳穴发疼,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头痛欲裂,那种强烈的刺痛感,让我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我刚刚到底梦见了什么呀。
而门外此刻却响起了敲门声。
一下,又一下。
“喝——我叫你喝下去,你不是爱喝酒吗,贱人,你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一看见你,就把什么都忘了……”
冰冷的酒水因为我的挣扎,全洒在我的衣领,可身后的人却死死按着我的肩膀,不许我动弹,我怎么敢喝——万一是毒酒呢,“是他,是他自己变心,如何能怪我……”
我已记不清那个女子的面容,只依稀觉得应当是一个美人,但那个曾经和她花前月下的男人,却毫不迟疑地砍下了她的脑袋,血溅了他一脸,“晚意,你不必害怕,这种蛇蝎妇人死不足惜……”
他的表情是那样冷漠嫌恶。
我如何敢感动。谁敢保证,这个女子不会是我的将来吗?“第八秒”金手指吗,如果它真的靠得住,我也不用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了。
我为自己感到悲哀,只能对着这样的人,虚与委蛇,不能强硬地拒绝他的示爱。他爱我,我便要接受,这世间哪里来的这样的道理。可我赶不走他,只因为我势单力薄,而他是江湖名声鹊起的少侠。我也不禁可怜这个身死的女子,她何其不幸,有眼无珠,竟然爱上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
“苏姑娘?苏姑娘——”
来者破门而入,惊惧的叫唤随着看到我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墨大夫赶紧拉着高梦非退出去,把门关上:“不好意思苏姑娘,我们敲了半天门,不见你出声,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呢……”
我已经披上了外衣,细长的葱指整理好衣裳,随手一捞便是无数青丝滑落指尖,柔顺的不像刚从睡梦中醒来之人的头发——我到底睡了多久呢?
我揉了揉太阳穴,头好疼,从袖子里倒出一颗药,就着屋里的冷水咽下去,一嘴的苦涩,这种涩意似乎能蔓延一直到胃里,隐隐作呕。
外面的人还在絮叨说个不停,有高梦非的声音,也有墨大夫的,喋喋不休。
我走去,打开了门。
“……苏姑娘,楼主想要见你,你……”
随着我的开门声,墨大夫的话戛然而止,我望了他一眼,见他如痴如梦般盯着我的眼睛,大概有三秒,还是五秒,我后知后觉地移开视线,清晰地感觉到旁边的人,投来的惊惧目光,无悲无喜道:“走吧。”
这样的“金手指”,我很难说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是这一切,并不因我的意志存在或者消失。我既是受益者,也是受害之人。
我率先打破这样诡异的沉重寂静,“不是说,萧楼主要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