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宜闻言只觉两颊发烫。
她不知道绣坊的规矩是什么,生怕言行有失。
但面对陈三娘审视的目光,她胸中忽而生出一股冲动,鬼使神差地一步上前,接过那根略带余温的绣花针。
她屈膝落座,仔细端详陈三娘方才绣制的蝶戏牡丹图样。
平、齐、和、顺、匀······
沈妙宜握住针有一瞬的恍惚,脑中不断回忆起祖母的身影,她缓缓施针,第一针落下来,略有迟疑,但她稳住手腕,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第四针持续不断地落在质地精良的绣布上。
她垂着眸,目光聚集在针尖上,身子微微前倾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也全然不知,仿若置身无人之境。
陈三娘立在她身侧,眸光犀利如鹰。
在她看来,这位阿妙姑娘与赵坊主口中所说的刺绣奇才,相去甚远。
前三针落得颇为凌乱,不见章法,她与赵坊主对视一眼,本想开口喊停,但赵章台摆了摆手,示意她耐心等待。
众多绣娘也围在一旁静心凝视着沈妙宜手中那根绣花针。
好在,十几针之后,这位阿妙姑娘的针脚渐见有序,一只活灵活现的彩蝶赫然出现,陈三娘蹙起的眉头才渐渐平顺。
赵章台见三娘表情和顺了缓缓开口道:“这位是绣坊中新来的阿妙姑娘,日后你就跟着三娘,听她差遣,务必潜心学习。”
沈妙宜闻言停下手里的针,忙起身向陈三娘行礼,可她双膝还未曲,对面的陈三娘就开口拒绝了:“虚礼就不必了。”
她的语气十分冰冷,哪怕赵坊主在场,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态度:“随我来罢。”
她淡然转身,带着沈妙宜来到西厢房,这里也是一间绣房,但是却不如东边那么热闹。
偌大的屋内只有四位绣娘围坐成一团埋头作秀。
沈妙宜跟着三娘走近了几步,待她看清了,止不住惊叹出声:“这···这是?”
只见四位绣娘围着一方八尺有余的绣架,绣架上绷着靛蓝的底布,绣面之上赫然描绘着千里江山图样,巍峨绵延的山脉,郁郁葱葱的松林,恢宏的河面游船如织······但这是一副尚未完成的绣品,四位绣娘一人端坐一面,十指飞快地作绣。
“这就是赵坊主寻你来的目的。”
陈三娘无视沈妙宜的惊诧,直言相告。
她走近绣架,指着绣布上仍然空缺的部分:“此处欲绣玉兰花海。”沈妙宜的目光随着三娘的手指,落在绣布空白处。
“我们试了几十种针法,效果都不甚理想······”
“想来,唯有失传已久的锁绣针法绣白玉兰最为适宜。”
沈妙宜对上三娘那双平淡的眸子,明白了为何赵坊主要花费重金为自己赎身。
原来如此。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不免感叹:“祖母啊祖母,多亏您将锁绣针法传授给我,无形中又救了自己一命。
“那我······”
沈妙宜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如何,便忐忑的望着陈三娘。
“此幅绣品事关重大,容不得半分闪失。”三娘屈膝坐在圆凳上,指了指一旁的白布:
“今日你先照着绣样练练手,待我查验过关,再许你上绣架。”
沈妙宜闻言,欣然应声,麻利地捧起白绣布开始练手。
绣坊的时间似乎过的格外快。
转眼的功夫,便日落西山。
东厢绣房里的绣娘们陆陆续续下了工,结着伴儿往外走。
前院的小厮阿胜奉命前来招呼新来的绣娘。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沈妙宜从西屋出来,若是放在平时,他早就进去催了,但听说是陈三娘子亲自带着她,阿胜便不敢催促。
三娘子的脾气就连赵坊主都谦让三分。
约莫半柱香后,西屋绣房里的几位绣娘们才开门下工。
“三娘子,辛苦了。”阿胜一个激灵迎上来,嘴巴抹了蜜似的,三娘看他一眼,却不多言,转而对跟在身后的沈妙宜道:“你明日辰时正刻上工,莫要迟。”
沈妙宜闻言,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
陈三年与几位绣娘结伴离开。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沈妙宜与阿胜。
“阿妙姑娘,今日第一天上工,感觉如何?”阿胜伸手欲接过沈妙宜手中的包袱。
“不敢劳烦小哥,我自己来。”沈妙宜生怕麻烦他。
阿胜却执拗地接过包袱,言辞热切道:“阿妙姑娘不必客气,我叫阿胜,是咱们绣坊的活计,我瞧着你应该比我小,以后叫我阿胜哥便好····”
“咱们绣坊多半是泽阳本地绣娘,每日下了工便全都回家了。”
“家在外地的绣娘统共有二位,她们吃住都在这后院里,坊主吩咐过日后你就随她们一道儿住在绣坊中········”
阿胜絮絮叨叨地介绍着绣坊的情况,沈妙宜乖巧的听着,随他穿过一道小门就到了小厨房
厨房不大,西北角上灶火正旺,映得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晚饭刚出锅,香气飘满了整个小屋子。
“杨娘子,柳娘子!”阿胜招呼沈妙宜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