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正与姬妾丫头们吃酒, 听闻贾母叫他,不禁哼了一声,意兴阑珊地扔了酒盅, 换了衣裳去了。
来至贾母上房,只见鸦雀无闻, 除了外间的几个丫鬟婆子,房中并无一个人在。
方才听见贾母怒气冲冲叫贾赦,贾琏便指一事回避了, 宝钗、探春, 黛玉等恐碍着贾赦的脸面,也都寻个由头退了。
贾赦先与贾母请安, 贾母一声儿不言语。
贾赦见贾母声色不同以往,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陪笑道:“老太太唤儿子过来不知是有什么吩咐?”
贾母沉着脸,半晌方说道:“前儿你说给二丫头定亲,我想着你是二丫头的亲爹, 再怎样也不会害了自己女儿, 即便不喜欢也没多嘴, 只是今儿才知到那孙家竟那样不堪,二丫头也是你亲生的, 怎么也不打听明白就许了那样的人家?”
贾赦听了顿时心下一个咯噔, 忙道:“老太太许是听岔了,孙家虽说根基不厚, 却也是难得的好人家,女婿又上进,虽年岁大了些,却知道疼人, 堪配二丫头。”
贾母闻言顿时怒极反笑,冷笑道:“你打量我老糊涂了不成?若没有打听清楚,我如何会叫你过来?那孙绍祖残暴酗酒,听闻这几年已打死了好几个丫鬟小厮,又一味好色,连府里的丫头媳妇都不放过,这样的人家你说不错?!”
贾赦见贾母发了怒,不敢再辩,只是他已收了孙家的五千两银子,无论如何也不愿退婚,因此只道:“已同孙家说定了,如何又好反悔?传出去对二丫头的名声也不好。”
贾母听了道:“那也好过眼睁睁看着二丫头跳火坑,不论如何,横竖这门亲不能结,你若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就听我一句劝,赶紧去找孙家将婚事退了。”
贾赦见贾母疾言厉色,也不敢忤逆,只是要他退回那五千两银子却如同割肉一般,如何愿意,因此一时只低头不言语。
贾母本性精明,见贾赦推三阻四,便知其中必有隐情,不由皱起眉头,道:“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缘故?”
贾赦迟疑半日,方吞吞吐吐道:“孙家……孙家那边还欠着五千两银子,指明了要二丫头嫁过去。”
贾母素知贾赦秉性,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又气又怒,指着贾赦骂道:“你也是胡子一大把的人了,还这么不知足厌,竟为了五千两银子就将你亲闺女卖了,你这也是当人父亲的?!”
贾赦满面通红,嘟囔着回道:“我也是不得已儿。”
贾母气得不行,却也知道这个大儿子烂泥糊不上墙,又视财如命,想他吐出那五千两银子是指望不了,闭了闭眼,忍气道:“我这里有钱,那五千两银子我替你还了,只是从此二丫头的亲事从此由我做主,不许你再过问!”
贾赦原还指望迎春的聘礼能再捞一笔,听了贾母这话自是不满,只是贾母积威已久,贾赦不敢忤逆,又听说不必他出银子,心下松了口气,嘟嘟囔囔应了。
次日,贾琏便带着五千两银子去孙家退亲,好在两家只是口头定下,还未换庚帖,孙绍祖虽不肯,到底不敢与贾府撕破脸,又拿回了那五千两银子,只得忍气退了亲。
为了迎春名声着想,贾家对外只说两家合了八字,并不相合,亲事方作罢。这样的事也常有,外人知道后也都信以为真,并未多想。
这厢黛玉听说迎春同孙家的亲事退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好在有老太太出面,不然二姐姐这回真是在劫难逃。”
紫鹃摇头道:“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只是大老爷也忒不像样了,当初宁肯拿八百两银子买个丫头,如今却为了五千两银子就把女儿卖了!”
黛玉听了默然无语,心下虽亦如此想,然贾赦到底是长辈,明面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叹了口气,道:“希望二姐姐能想开些。”
只是因迎春之事,黛玉不免思及自身,女儿家一生都不由自己做主,迎春亲父尚且如此,也不知自己日后会如何。
紫鹃深知她心事,心下暗暗叹息,十分劝慰一番方罢。
展眼便到了春闱,杨先生原是饱学之士,又曾四处游历,极有见地,心态又平和,会试大放异彩,高中榜眼,钦点为翰林院修撰。
王珣也不负所望,顺利考入国子监。
而另一边,自迎春退亲之后,贾母唯恐贾赦又出幺蛾子,便托王子腾夫人帮忙相看,给迎春选了一名寒门新科进士廖雲为婿。
这廖雲乃苏州人士,虽是出身寒门,家中却也是世代耕读,有房子有地,家境颇为殷实,且人口简单,家中只有一幼妹,廖父廖母皆是厚道人,如今阖家在京中。
迎春本就是软弱性子,先前逃过孙家一劫,心中一直后怕不已,能再得这样廖家一户厚道人家已十分庆幸,因此毫无异议。
廖家也万万没想到能娶到侯门千金,且迎春性情又温柔和顺,全无骄奢之气,亦是十分满意。
后来迎春出嫁不过一年便生下一子,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日子过得甚是和美。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