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夫人原本就是聪明之人, 到了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安乐长公主分明早知他家与王珣已定亲,今日如此乃是故意为之, 好叫她知难而退。
潘夫人心中又惊又怒, 实在不齿永乐公主为人,却又不敢明言。
永乐公主见潘夫人半晌不语,不禁微微眯了眯眼,提高声音道:“潘夫人?”
潘夫人如饮黄连, 嘴里发苦,然而迎上永乐公主含着冷意的目光,想起阖家老小, 心中再不甘,也只能忍气吞声,涩然道:“公主有命,莫敢不从。”
永乐公主见她识趣,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在场有几位诰命眼明心亮,看出了些许端倪, 彼此对视一眼, 皆不约而同低下头吃茶,不论其中有什么隐情,都不是她们该管的。
看了两出戏, 大家便更衣, 复入园来,又用了些茶点,方陆续告辞还家。
潘夫人心事重重回到家中,丫鬟婆子们忙服侍她梳洗更衣, 大丫鬟秀月见她双眉紧皱,神思不属,不禁有些担心,道:“太太可是身子不爽快?要不要请大夫来瞧一瞧?”
方才宴会时她们跟着服侍的人都在偏厅,并不知席上发生的事。
潘夫人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摆手道:“你们且下去罢,让我歪着歇一歇。”
秀月闻言,担忧的看了她一眼,终究不好再劝,只得服侍潘夫人睡下,带着众人小心退了下去。
潘夫人躺在榻上,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今日之事实在叫她左右为难,王珣这个女婿是她与丈夫千挑万选才相中的,人品才华本事都出类拔萃,家中人口简单,可谓是四角俱全,原本只等着女儿出孝后便正式过定,没想到会横生枝节,这个女婿太过出色,竟叫永乐公主给看上了。
若是今日看上王珣的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偏偏却是永乐公主,以对方的权势地位,他们家若与其对上,完全就是以卵击石。
这关系到他们一家的前程,容不得她不答应。
这样的事本朝就有一旧例,十来年前一位世家贵女瞧中了一位年轻进士,也不顾那进士已有原配,以势压人,想让那官员原配下堂,再迎娶她。
谁知那进士亦是有血性之人,且与妻子青梅竹马,鹣鲽情深,宁死也不肯休妻另娶,最后事情闹大,连圣人也有所耳闻,那贵女家中无法,才不得不罢手,为女儿另选了一名年轻俊才为婿。
只是那进士虽逃过一劫,却也彻底与那世家结下了仇,仕途处处受阻,那贵女心愿落空,更是恼羞成怒,一直耿耿于怀,即便嫁了人,也不肯放过官员妻子,暗中为难,整治得那位原配有苦说不出,不过数载便郁郁而终。
她可是知道永乐公主的性子的,身份尊贵,年轻时便行事狠辣,肆无忌惮,如今上了年纪,行事越发左性,听不得半点逆耳之言。
安宁郡主骄纵之名更是众人皆知,仗着祖母永乐公主之势,嚣张跋扈,任意妄为,磋磨人的手段比那位贵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即便不为丈夫和儿子的仕途着想,也要为女儿考虑,雅儿自幼被娇养长大,从来便没受过什么委屈,若不肯退亲,对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旦得罪了永乐公主与安宁郡主,哪怕王珣与女儿日后成了亲,女儿终归要出门走动,交际应酬的,以安宁郡主的性子,绝对会怀恨在心,女儿只怕就永无宁日了,哪里还有安生日子可过。
想到此处,潘夫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即便对不住王家,为了女儿的幸福,这门亲也不得不退,如今庆幸的是幸好只是口头约定,不曾正式过礼,外人都不知道,还有转圜的余地,否则女儿的清白名声也就毁了。
潘夫人满心愁绪,毫无睡意,在榻上躺了半日都无法入睡,干脆坐起身,高声叫了人进来,吩咐道:“打发人去前院看一看老爷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就请老爷过来一趟,说我有要事相商。”
丫头答应一声去了,半日后方回来,回话道:“老爷出去会友尚未回来,奴婢已将太太的话传下去了,叫小厮们留意着,老爷一回来便告诉太太。”
潘夫人闻言皱了皱眉,沉吟片刻,起身到书案前,提笔修书一封,交给秀月道:“打发人给我母亲送去,速去速回。”
安宁郡主行事肆意妄为,手段狠辣,若是王珣依了还好,若是不愿意,女儿留在京城难保不被迁怒,还是出去避一阵子为好。
秀月见她神情凝重,知道这封信的重要,忙小心接过,道:“太太放心,我这就去办。”
看着秀月出去,潘夫人才心下才略微安定些,她对女儿的性子最为了解,看着绵软,其实颇为执拗,如今她已认定了王珣是她的未来夫婿,一旦知道了今日之事,决计不会同意退婚,还是将暂时她支出去为好。
潘夫人正想着如何说服潘雅,便听见丫鬟通报说姑娘来了,不禁一怔,忙道:“快叫她进来。”
话音方落,便见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潘雅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