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
新一轮的谈资即将开始,然而这一次,连大妈们自己也没想到,会正正好被正主听到个一清二楚。
“欸,多好的孩子啊,咋作的孽啊,怎么就会摊上这种惨事,现在整日将自己锁在那个死气沉沉的房子里头,跟个活死人似的。要是他家人还在,指不定该多心疼,好好一个人成天不出门,闷在那里头,估计连话都快说不利索,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啧,出毛病诶,估计变成痴呆神经病都不远了。”
“哎呦,小声点,俺怕的很,老实跟你说,俺现在都不敢再靠近那栋房子,俺家那小兔崽子要多走一步,俺都得打断他的腿呢,那孩子可怜是可怜,可全家车祸死得只剩他一个,现在还生病,这得沾多大的晦气,啊呸,罪过,罪过,佛祖勿怪,佛祖勿怪......要俺说,被神经病传染是小事,被这晦气沾染倒霉,啧啧啧,佛祖勿怪,佛祖勿怪......”
“你都不知道,那小孩就连晚上都不开灯,吓人得呐,亲戚也不常来走动。我跟你讲,现在说得好听点是有人住有人气,要那亲戚都不管不来,保不准那天房子里就传来异味,没有什么是靠得住,早晚吃绝户的咯......”
“哎呦,要死了啦,你别说了,怪吓人的勒......”
大榕树随着远来的风发出细细密密扰人的声响,穿过无数的空隙缝孔,传达着生机的渺小消落,空荡与飘零如同迷茫于尘世之中,抽丝剥茧的孤独同样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
空鸣后的耳朵泛着细密的酸痛感,顾离就这样无动于衷地躺在床上听了半响,连眼珠子都懒得动弹。
彷佛那些被怜悯被嘲讽的主角都不是自己,懒得与之争辩。灵魂与身体在生病后,就仿佛被两个世界的独立法则机制给牢牢控制住,他清楚地看着自己孤立无援。痛苦与窒息还没来得及在这一刻将他淹没,他就已经躺在床上,任凭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氧气在身体里随意地进进出出,透支所有精气与活力,疲惫得连说出放弃两字的气力,都觉得太过奢侈。
少年的眼睫早已垂落,安安静静的,如一座悲悯精致的木偶,只身沉沦在自己孤独黑暗的世界当中。房间仿佛自动屏蔽过滤着周遭的一切,最后,外头的世界无人知晓,里头的世界糜烂崩溃。
时间仿佛过许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闲聊着的人早已归家散去,顾离才恍恍惚惚地终于回到了现实中来,身体渐渐浮现出一丢丢的气力,供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少年起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窗户关好,半点也没留下被人发现的痕迹。
*
一天的时间,总是短暂又虚无得无比漫长,有时候顾离一个胡思乱想的功夫,就已然不知岁月几何。
他挪了挪底下的椅子,无精打采地坐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早就忘记刚刚是为了什么才会坐在这里,又是从何时开始就坐在这里,坐了又有多久。
好在他也没打算追究那么多,只透过那一丝丝能窥探外界的窗帘缝隙,双目无神看着日头渐渐下沉,归于迟暮,然后又发了好一阵的呆。
车马灯行,渐渐于黑夜当中亮起,好一会,顾离才意识到黑暗的即将来临。
他抬头无助地望向天花板,突然觉得这一整天都过得无比的空虚,空虚得好像这一天突然变得无比虚假,连找片记忆来塞都塞不满,且虚假得他都快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孤独了。
顾离觉得,至少得干点什么。
徬晚时分,顾离套上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帽檐又深又宽,压得很低,随时都可以将他藏住隔绝异样的视线。戴上黑色口罩后,整个人的样貌便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便于隐藏在黑夜当中,不起眼到丝毫不被察觉。
他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看着这一副存在感极低的装扮,终于才有些放下心来。手掌细密地出现薄汗,过了好半响,顾离才抬眸,看向房间里那扇宛如深渊巨口的房门。
压力感如暴洪般顷刻袭来将他淹没,原本犹豫的步伐在此刻变得无比沉重,装扮好的伪装也即将败落成为一场笑话。顾离拖着身体弯下腰来,蹲在那扇门的面前,呼吸开始艰难,心脏开始狂跳,枯瘦苍白的手搭在门锁上如坠满千斤深渊,格外沉重,门外连往常野猫爬过的声音都没有,天黑无人,静谧得十分可怕,唯有他的呼吸声门口在一点一滴地放大,一点一滴地挣扎。
心底有声音在大声咆哮,呐喊着一个名字:“顾离,顾离,顾离,顾离,顾离啊——”
细密的泪水砸落在地上,发出“啪叽”的水花,顾离艰难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双手鼓足力气,终于在崩溃的那一瞬扭开了门锁。
洪水猛兽仿佛顷刻褪去,胸腔的气压不再扼住喉咙,浊气顺畅呼出。
静谧的空间被这一声鼓励式的响动所震惊,发出颤颤的回音,等到顾离终于回过神来,心却不禁提了起来。
他站在无人的楼道上,低低地望着地面,心口的大石隐于无人窥见的空气,如释重负之后,久违地升起一丢丢诡异的失落感。
好像,迈出这一步,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
好像,他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悉数白费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