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可能是今天太热了……”
忒修斯打断了她:“阿芙拉,欺骗自己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有权利悲伤、难过、崩溃,这没什么,因为你是人,只要是人都会有情绪,但你——你紧绷太久了——”
“忒修斯,我很好……”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是你没有明白我,忒修斯,事实上我每天都很充实。就算你不出现我也有足够的能力照顾自己,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像你一样……”
“阿芙拉——”他突然提高音量,尽量将语调拉长但维持着平缓,直到她不再那么激动。
“对不起。”她一手捂着脸,懊恼地说道。
她原以为她可以更冷静的。
忒修斯这话不知道憋了多久,他快速说道:“一直以来你都在无意识地伤害自己,你最需要的是干预手段——我现在的话并非是说教,也没有任何强迫或命令的意思,而是我很清楚你此刻在面对什么。”说到这里,他的语调突然变得很轻,“你想看看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吗?”
等胸腔的起伏不那么剧烈后,阿芙拉扭过头,看到忒修斯将一只衬衫袖子卷起来。
他小臂上的疤痕深深浅浅、横竖交错,血管覆盖其下,每一次的搏动都仿佛在提醒他不要忘记曾弥留在血肉中的疼痛。
它们在岁月流逝中渐渐变得平整,却永远都不会再消失。
阿芙拉盯着它们,如鲠在喉:“有多少是你出任务受的伤?”
“每一条。”忒修斯低声道,“有段时间我疯狂地出任务,好像只要身上的伤足够多,就可以把其余的痛苦代偿掉。”
她闭上眼睛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但是都过去了。”他说道。
曾经有很多人用这句话劝说他——都过去了,忒修斯也无数次这样对自己重复。但只有再回到同样的处境里,再一次被拉入其中,他还能坦然说出这句话去拉别人一把时,他才能坦然无畏地对自己说,确实都过去了。
“我知道你会考虑的。”忒修斯将袖子放下来,递出一张新的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就联系我。”
阿芙拉看着名片上陌生的号码,哑然失笑:“新电话,还是真电话?”
他淡笑道:“我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找到的。”
忒修斯仍坚持送她到学校外。
告别前,阿芙拉转身叫住他:“我能否问一下,你是花了多久、如何不让它们干扰你的?”
——那些或明或暗、或虚或实,明明似乎能稳妥地压制在理智之下,却总趁她不留神甚至熟睡时跑出来兴风作浪的事物,或者说,情感。
尽管阿芙拉一直避免这样认知它们。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不太能分得清自己究竟是否还活着。”忒修斯遥遥望向黑湖之上澄净的月亮,思绪飘得很远,“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繁华的夜灯照亮了整条泰晤士河沿岸,游船顺着河水漂过去,船上尽是欢声笑语。妇人们挽着孩子一同出行,伦敦桥上不断响起唱诗班排练的声音,到处都是人。我毫无目的,只是沿着河岸走,又被人流挤进那座万千人崇信赞叹的大教堂中,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无数信徒在那里虔诚顶礼,似乎人人都有可祈的愿望。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战争结束了,我的爱人永远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