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让他们感到惶恐。
几人偷偷地交换着神色,但也没有一个人敢发问。每轮到一个人开口,无一不是字斟句酌、冷汗涔涔,生怕哪个字眼触动了上位者敏感的神经。
会议进行到一半,马尔福突然上前几步,俯身对里德尔低语了一句,大约是“需不需要去门口看看”。这让其他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不能不说,马尔福一向的恣游骄狂是有些资本的。恰如此时,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却好似总能猜中里德尔的心思。
里德尔无声地挥挥手,示意应允。
大门外,辽阔萧寂的庄园原应笼罩在深重的夜色中,此刻却也被大雪映得浮光一片。
阿芙拉站在落雪中,正在踌躇,身边是一同和她回来的托马斯。
她才走出庄园不久,就遇见了追上来的托马斯,他的出现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阿芙拉想,马尔福说的是对的。
现在到处都是巡查的傲罗,更遑论圣芒戈这样重要的场所。假使她出现在医院,大约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被魔法部的人直接押走。而如果顺利逃脱,最多也就是能远远地看上一眼,而后就只能回来。
在战争结束以前,她已经无法留在布朗家,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在外活动。与其走这毫无助益的一遭,惹怒里德尔真的值得吗?
阿芙拉觉得可悲——曾经她坚信,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无法、也不应当用理智和逻辑来衡量。可现在,她居然也将对于家人的情感放上了衡量的天平。
“你如果想去做,就去吧。我会平安把你带回来。”托马斯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允诺道。
良久,阿芙拉却摇摇头,轻声道:“回去吧。”
轻巧的一句话,仿佛拨动了千斤重的事物——一样他明知是什么,却同她一样不忍说破的事物。
他无计可施,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点头。
在返回的路上,他们和一个女人撞上了。她似乎是议事完毕后从老宅出来的人,但她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留在庄园中,不安地等待着什么人。
对方衣着考究,孔雀蓝长裙外面套一件黑色大衣,只是单薄的衣物并不足以在这样严酷的天气中御寒。见到阿芙拉的身影,女人便迎上来,恭谨地欠了欠身。
这让阿芙拉感到意外:“您在等我?”
“正是,夫人。”女人开口,呼出的白气短暂凝结,又迅速幽散,掠过她因受寒而发红的鼻头。
“有什么事吗?”
女人很犹豫,不安地瞥过阿芙拉手中那份报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芙拉明白了,她示意托马斯留在原地,随后将女人带到稍远些的地方,询问:“这份报纸是你带过来的吧?”
“是。这实在是大失误。”她低低地说,生怕二人的交谈被托马斯听去,“我恳求您不要把这件事告知主人。”
阿芙拉没有做声。
女人顿了顿,动之以情:“我知道我没有理由要求您这样做,所以这只是一份恳求——一个母亲的恳求。您是他的身边人,不会不知道他的手段,而我家中还有个需要抚育的孩子……”
阿芙拉木然地站在那里。飞雪刮擦过她的脸颊,她浑然不觉。
那一刻,阿芙拉很想质问她,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什么当初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什么要放任自己走到这一步。然而转瞬,她又自知没有资格质问他人。
今天出现在这里,作为一名食死徒而服从指令的人,有的是自愿的,有的甚至盲目崇拜着这座庄园的主人,或许也有人心怀各种各样的无奈吧。至于这种服从中掺杂着几重恶意、几分无奈,是现在的阿芙拉无法用道德去审判的。
她看到这个世界太多的混乱,也看到混乱中无数的苦楚。
“您也有亲人……”见阿芙拉迟迟不表态,女人再次怯怯地开口。
“我知道了。”阿芙拉打断她,喉咙干涩,“我不会多说一个字。但如果他要自己去查,我是拦不住的。”
雪落无声,如同妇人缓慢而沉重的屈膝礼。
“感谢您。”她说道。
此刻,阿芙拉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踌躇地站在大门外。里面还有很多人尚未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在她思索时,托马斯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她的决定。
她看上去已经在发抖了。托马斯暗暗想,如果一直想不到办法,就先把她从侧门带进去。在阿芙拉的事情上,里德尔是会发脾气,但也总会缓和的。就算要处罚他擅作主张,总也不会太严重。
好在,在他打算行动之前,就有人开门出来了。
两人抬起头,同时对上马尔福的视线。
阿芙拉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质问他为什么不早告诉她,就像卡米拉上一次的计划一样——那样危险,却没有人告知她。
悲哀的是,她同时深知这是非常无理取闹的。所谓计划就是如此,高明的布局者会尽可能将一切情感因素刨去,甚至包括自己的。
何况,托马斯还在这里。她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能说。
半晌,马尔福悲凉地挑了挑嘴角:“还真杵在这儿?事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