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好,乔伊斯,但是还不够。”阿芙拉起身踱了几步,同时望向大堂里的钟,就像她在计算着时间等待什么一样。
阿米克以为她是在担心里德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近期非常关心里德尔的安危。
“还不到他们会回来的时间,夫人,您可以先上楼休息一会。”阿米克出言安慰道。
但阿芙拉并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反应。
“差不多了,乔伊斯,差不多了。”她如同呓语般说道,看上去不像平时那样冷静。
“什么差不多了?”他一头雾水。
还需要一会儿,她仍不得不继续保持耐心。
她很不想这样做,但到了最后关头,阿芙拉无论如何都不想功亏一篑——她前几天才体验过那种危机的滋味。
在这令人焦灼的几分钟里,阿芙拉重新举起报纸,指出版面中间的不连续性:“有一页被人拿走了,是吗?在你那里吗?”
报纸都是每天新取的,里德尔人在外面,不会有空闲到亲自回来打理这种小事。
阿米克面露难色:“那一页被雨水打湿了,我就没有拿进来。”
“作为你的新合作伙伴,乔伊斯,谎言对你我都不是个好兆头。”阿芙拉话音刚落,冲他那边摊开手掌。
下个瞬间,他口袋里被叠得皱皱巴巴的那团报纸就飞到阿芙拉手里,俨然成为了她的掌中之物。
“你会无声咒!你……你不要看那张报纸……等等,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练习无声咒?你还会什么咒语?”阿米克一时面临着太多问题,他甚至不知道该因哪个而慌张。
“你觉得呢?”阿芙拉垂眸扫过报纸上的字眼。不出她所料,只有一个原因会让阿米克私自藏起这张报纸。
阿米克张张嘴,刚想说话,忽然感到颈边一凉,几乎是同时他就乱了阵脚——大门紧闭着,他却感到一阵锐利的凉意擦着他的血管划过去,就像冬日凛冽的寒风具象化为薄如蝉翼的刀片,那一下他感觉到了清晰的疼痛。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那里的皮肤完好如初,但他确信如果她刚才动真格的,他的脖子已经被划开了。
阿米克终于明白,阿芙拉究竟为什么对于找回魔杖这件事显得不太急迫。
“你如果能用无声咒,为什么几天前还要和穆勒纠缠那么久?你完全可以直接……”阿米克说到一半,在她投来的沉静眼神中声音低下去,恐惧地说完了后面的话,“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激怒主人,让他杀了穆勒……”
面对阿米克几乎是质问的语气,阿芙拉缓缓说道:“穆勒不能活,并且他的生命只能、必须由里德尔来终结。”
他想起那些有关于她的风言风语:“那戒指和手帕……”
“现在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乔伊斯。”阿芙拉合上报纸,提醒道。
既然阿米克自己察觉到其中端倪,那么她也不介意引导两句,一味隐瞒并不是妥当的做法。可同样的,现在让他知道得越多,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风险都会变得越大。
她说完,让手中那张报纸飘入火焰旺盛的炉膛,那上面昭示着哈兰德命运结局的文字迅速被火海吞噬。魔法部在各家报纸上都公布了近日牺牲的要员,哈兰德是其中的一个。
阿米克端详着她的神情,很奇怪,他在她脸上难以看到任何波动。就连刚才阿芙拉确认时间时露出的那种短暂焦躁都消失了,她平静如初,命令他跟上去,然后自己带头走进一楼长廊尽头的药剂室里。
操作台上物品杂多,那本据说对她很重要的手记还摊开着,看得出来她近期都在整理它。
不过阿芙拉走进房间后,却没有理会桌面上的任何一样物品,而是走到药柜前面,从一排令人眼花撩乱的水培草药中取出一瓶,将那里头的草药连同液体一起倒在培养皿中。
他看清了,浸泡其中的是一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槲寄生。
魔药的瓶子是棕色的,因此阿米克起先难以辨别其中液体的颜色,直到它们被倒进培养皿,他才发觉那滩液体中混着红色。阿米克对于这种颜色不陌生,那看上去有些……像是血水。
也是此时他才留意到,阿芙拉左手的五个手指头上全带着伤,只是由于口子很浅,所以如果不仔细观察是很难发现的,他想如果她在里德尔回来前再用一两次白鲜香精,那些疤痕也会消失得七七八八。
面对阿米克疑惑的眼神,阿芙拉却并没有太多解释。
“这是我在清理手记时找到的标本,你来看。”她将手里的槲寄生举到窗户前。
阿米克走上前,看见斜映的日光穿过半透明的果实,让它们看上去剔透而饱满。只是由于在魔药瓶中被浸泡过,原本淡黄绿色的槲寄生果实裹上了一层诡异的红光,犹如一只只在头顶窥伺的眼睛。
不会有人想要在这样的槲寄生下接吻的。阿米克黑色幽默地想。
“这是标本?它看上很新鲜……新鲜得过分了。”他表达出自己的疑问。事实上,他甚至觉得那几颗果实是有生命的,它们正在阿芙拉手里起伏呼吸。
“是啊,生命很神奇吧?”阿芙拉依旧将它举在头顶上,不知道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