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至宫门边,依依惜离别。
林桑青目送侍郎一家远去,有一瞬间,她几乎想越过宫门,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去到那天高海阔之处,从此自由自在,再不用被宫规束缚。
只是肖想而已。
箫白泽恰好也在宫门边,怡嫔跟在他身旁,满脸意气风发之色,美丽过头的面上笑意不断,想来是刚和箫白泽一起把家人送走。
侍郎君与箫白泽即将错身而过时,彼此遥遥对视一眼,连话都没有说,便立即将视线挪开。很是刻意。
林桑青敏锐的从他们的对视中看出了一些东西。
她相信自己的感觉,以前在家中时,每每她觉得娘该揍她了,不出半个时辰,娘保准提着扫帚进门找她。
有意思,前朝后宫皆有传言,说皇帝不喜欢侍郎君,他也的确表现出了不喜欢的样子。侍郎君上递的折子他原样退回,看都不带看的,怡嫔父亲一流上折子说侍郎君的坏话,他不单收下了,还亲自逐笔批阅,看得甚是认真。
近来,他也一直在打压侍郎君。
难道……结合侍郎君方才所说之话,林桑青心中开始有所揣测,左不过证据不足,她暂时不能下定数,仅仅是揣测罢了。
她立在宽大的宫门内,柔软的宫装被风裹夹着飘起,显得甚是渺小,恍然如一粒不入眼的尘埃。
萧白泽与怡嫔渐渐走近,她抬抬眼皮子,弯下腰行了个敷衍的礼,“皇上金安。”到底皇上在跟前,怡嫔不敢造次,亦对着她行了一礼。
萧白泽瞬目看她,“你方才是不是想跑出去?”
哟,他竟能看出她的想法?有一瞬间惊讶,很快掩饰下去,林桑青眯眼笑道:“若跑得出去多好,只可惜,估计我还没越过城门,便得被侍卫抬回来。”笑着笑着,不经意看到萧白泽冷下去的脸色,她忙止住笑意,将神色恢复如常。
忘了,萧白泽不给她这样笑,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说了。她其实不大理解,各人有各人的小习惯,她眯着眼笑碍着他什么事 。
可能身为皇帝,没有个把矫情的小习惯很丢人吧。
怡嫔斜眼睨她,抬臂绕上萧白泽的胳膊,嗓音甜腻道:“皇上,别在这儿吹风了,臣妾宫里炖了燕窝,你要不要尝一尝?”羞涩一笑,轻晃他的胳膊,“走嘛走嘛,快些走吧,去尝一尝吧。”
漆黑的眼底不见波澜起伏,萧白泽的身子有些僵硬,动作迟缓地握住怡嫔的手,他点头道:“好,我去尝尝。”
装作宠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一定身心俱疲。
一不留神,没控制住,林桑青对着萧白泽露出怜悯之色,还轻不可闻地替他叹了口气。离去前,萧白泽深深看她一眼,似乎察觉到了她眸中的这抹怜悯之色。
林桑青洒脱地撩头发。看到便看到吧,她无需讨好他,也不指望靠他的宠爱过活——她可有一万两私房钱,人一有钱腰杆子就硬实,哪怕皇上这辈子都不宠幸她,她也能活得很好。
跟着梨奈踱步回繁光宫,一路上扯些她在侍郎府中的趣事,大多是梨奈在讲,她闷闷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没办法,她不是侍郎小姐,着实不知她身上曾经都发生过哪些趣事。
将将走到繁光宫附近时,一道刻意放低的叮嘱声传入耳中,“外甥女,你一定要好生保重,别的不用过多操心,这身子骨啊,一定要调理好了,争取早日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长叹一声,唏嘘道:“只有膝下有了子嗣,你在宫里的地位才能稳当。咱们无权无势,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委实不易,定得好好珍惜才是。”
粗嘎中带有几丝市侩,端的是无比熟悉,心猛地往下一沉,林桑青忙拽着梨奈躲进丛蔷薇花后,并示意她别发出声音。
另一道柔缓温雅的嗓音紧随着响起,“是的,我记下了,姨母。”
林桑青想了想,这道声音亦很耳熟,似乎是——杨妃?
粗嘎的女声再度传来,这次多了几分感慨,少了几分市侩,“哎,谁料得天有不测风云,你爹和你娘双双归西,往后啊,你便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阿薮啊,咱们今后可得多走动走动,莫让关系生分了。”
声音柔缓的女子并不见有多难过,反过来却安慰她,“姨母,听闻林二妹英年早逝,您请节哀,万莫悲伤过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薮?林桑青咋舌,杨、杨妃全名莫不是叫杨薮春?
隔着蔷薇之间的缝隙看向宫墙下,午后太阳光澄透,宫墙下统共站了四人,分别是她亲娘、亲姐、杨妃,还有个宫女,该是杨妃的心腹。
林桑青仍记得,十八岁那年,娘和邻居家的李大婶吵架,吵到兴头上时,娘抱着手臂嚣张道:“老娘可告诉你,我外甥女儿杨薮春在宫里做选侍呢,仔细我把这件事说与她听,到时候你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大婶也不是省油的灯,哼哼冷笑两声,斜着眼道:“哎呦喂,我还以为是贵妃娘娘呢,左不过是小小的选侍,你竟也拿出来说嘴,也不嫌害臊。”
她俩吵架很有意思,比看侠客们比剑还好玩,是以每每娘亲与李大婶吵架,周边的邻居都会搬个小板凳坐在堂口剥毛豆,干捡热闹看。
林桑青偶尔也会去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