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绯红若血, 它从落地窗投进室内,为木色桌椅镀了一层新色。
穿针引线的手一顿,枫栎抬起头, 似乎十分不解道:“娘娘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您能平安回来,奴婢不胜欢喜, 怎会恼得要呕血呢?”
嘴角挑起一抹深深微笑,林桑青拉过枫栎的手,轻轻抚摸着她右手食指侧腹,“手还疼吗?”那里赫然有一道伤痕,切口整齐平整, 显然是被锋利的刀子割伤的, “我想,用刀子划破船板的时候你一定十分紧张,所以才不经意把手划破了。这个伤口虽然不深, 但它也需要时间愈合,从划伤到今日恰好四天整,它差不多快愈合好了。”
枫栎一脸懵懂,“什么刀子?”她怔怔望着林桑青, 双目中映射出浑然不知的光线, 神情无辜道:“娘娘,奴婢的手是碎石片划伤的, 我并未带刀子啊。”
箫白泽恍若没没听到她们的说话声, 提起桌子上沾满墨水的毛笔, 他头也不抬的在奏折上画出一个圈。
林桑青早知枫栎不会痛快承认,她早为这一日做足了打算,纵然枫栎否认得再坚决,她也能一层一层撕下裹在她身上的虚伪皮囊。
“我问过那群劫匪了,”松开枫栎的手,林桑青用犀利的眼神回望她,“劫匪告诉我,画舫上破损的地方边缘整齐,显然是用刀子一类的东西切割出来的。你手里的碎石片不足以完成这项壮举,但那个被你砸倒的劫匪身上的匕首正可以完成,你说巧不巧,枫栎,那个劫匪倒地后,他身上的匕首正好也不见了。”她冷冷斜睨枫栎,“难道那群劫匪会蠢到把画舫开到江心,再偷偷拿走被你打昏的劫匪身上的匕首,费心费力在隐蔽之处凿坏画舫,好让自己陪着我一起葬身石跃江吗?”
枫栎的面色依然平静,她坦然替自己辩解,“娘娘,那群人是穷凶极恶的劫匪,他们的话岂能当真?”
“不能当真?”林桑青失声冷笑,“那枫栎你告诉我,储藏室的门是谁锁的?你当真以为我不知给门上锁的人是你!”
枫栎沉默不语。
珍珠眉心坠随着动作摇晃不止,恰如林桑青此刻波动的心情,长长叹息一声,她怅然道:“枫栎,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在你往桂花糖蒸栗粉糕里放雷公藤,试图同时陷害我和柳昭仪的时候;在你把巫蛊娃娃放进我的衣柜,污蔑我以厌胜之术诅咒淑妃的时候;在你趁去内廷司取衣裳,顺手往淑妃的衣裳里放断针的时候;在你有意无意的诱导我和每一位娘娘结下夙愿的时候,我都试图放过你。”
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她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便由着情绪一点一点递进,口气亦越来越差,“但你丝毫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我不知你出宫之前可曾收到过什么设法害死我让我无法再回宫的指示,但枫栎,你我主仆一场,我待你并不算差,你是怎么狠下心一次一次置我于死地,并想出锁住房门,让我溺毙于江中的歹毒计谋的?”
是了,从最初开始,林桑青便知枫栎不是可信之人。是以,平日里她对枫栎多加防备,所有私密的话她都在私下偷偷说,紧要的事都安排梨奈去做,在枫栎面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可以让她听到的,让枫栎做的事都是看上去重要实则根本无关紧要的。
入宫这大半年来,她除了要堤防在她背后使诡计的妃嫔们,还要提防时刻在她面前的枫栎,所以才会觉得很累。
“娘娘听谁说的这些事?”睁着清澈温柔的眼眸,枫栎不急不躁地替自己辩解道:“枫栎在您身边将近一年,一直忠心耿耿,从未做过任何对您不利的事情,现在您不知从谁口中听说了这些真假莫辨的事情,竟然开始怀疑起枫栎的真心来。娘娘,您是可以怀疑我,但千万不要中了有心之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呀。”
枫栎有双好看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里写满无辜和冤枉,若不是林桑青心中笃定她不是可信之人,倒真有可能被这双眼睛迷惑了。
脑海里浮现柳昭仪那张如花似玉的美人面庞,林桑青抬起头,透过窗子看天上霞色纷乱,“柳昭仪承认她曾对我做过的所有事情,却唯独不肯承认在桂花糖蒸栗粉糕里面放过雷公藤。如她一般嚣张跋扈的人不可能对做过的事情藏着掖着,她既然已经坦然承认了其他事情,如果桂花糖蒸栗粉糕里的毒真是她下的,她大可以一并承认了,不会刻意撇开这件事。除非她压根儿没做过,是真的无辜,所以她才不肯承认。”
眼睛里泛起水雾,枫栎俯身跪地,泫然欲泣道:“娘娘宁信他人妄言,却不肯相信枫栎一片忠心吗?”
“忠心?”将这个词来回咀嚼几遍,林桑青不由得冷笑出声,收回凝视霞色的视线,她低头看枫栎,“枫栎,你可知我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你怀有异心的吗?”
枫栎明智地选择不搭腔,她跪在地上,看上去又柔弱又无辜,林桑青自顾自说下去了,“其实,并没有任何人在我面前说过你的坏话,你演的很好,梨奈也罢繁光宫的其他宫女们也罢,她们都只当你是可靠的人,是我自己察觉到你不对劲的。”她问枫栎,“你可还记得证明我清白的那只镀金貔貅?”
枫栎仍旧没有回答,林桑青继续往下说,“柳昭仪摔坏了我宫里的镀金貔貅,她向来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