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玦即便是在地上也能睡得舒服点。
想当年这从床褥到这枕头,可都是水神川柔在天南地北收集到各处软绵绵的云朵帮她打出来的,就是怕自己成天舞刀弄枪身上新伤盖旧伤,睡觉都睡不踏实。
她想着川柔对自己的照顾,不免又对律玦多上心了些。
“不用担心,总不会让你一直睡地上的,”少煊专心致志地铺床,根本没注意到律玦眼里的动容,“来试试,是不是特别舒服,这可是姐姐多年来的宝贝。”
律玦在少煊回过头来的瞬间,便把情绪收了起来,他从未接受过这样的好意,也不舍得拒绝。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月,少煊倒不觉得房间内多了个半大小子有什么不妥。
倒是律玦似乎因为自己生来从没有被善待过,总觉得受宠若惊,以致于即便是如此近距离的相处,仍然紧紧地守护住自己心底那一道牢不可破的城墙,寡言而不外露情绪,每日安安分分地装作乖巧顺从的模样,做好少煊交代给自己的分内事。
而少煊潇洒直白惯了,向来不擅长处理这些细腻的感情,也觉得颇为棘手。
——看着这么点大的孩子日日老成的模样,一点没有孩童般的笑颜与活泼,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她总想着该怎样让他卸下心防,拉近点彼此的距离,可毕竟敏感多疑的性子并不是轻易便能被感化的,这个目标委实艰巨了些。
某天晚上律玦因为对荔枝笑的酿造有了新成效,便彻夜未眠想早点让少煊品尝到。
结果一大早醒来,少煊就见双眼熬得通红的律玦在等她,她自然是有些诧异,边催促他赶紧进屋补觉,边对他的新尝试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一些小瑕疵的意见。
“已经很超出预期了,”少煊将他拖上床,直接盖了被子强制他休息,“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少煊想来平时律玦这孩子也是辛苦,买菜做饭还要满足自己的心愿,便想着犒劳犒劳他,直接召来太阳神鸟,决定飞去稍远的外乡,想捎点各地的特色小吃回来。
她想这孩子以前也应该没什么机会出远门,不如让他在这鹤梦潭享受一回。
律玦也是真的乏了,他只听见少煊离开时轻轻的关门声,便沉沉地在她的床榻上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时,午后的阳光已经懒洋洋钻进了被窝,他睡得好生惬意,听到窗外鸟儿清脆的叫声,他不由微微一笑。
这样的日子,好像在梦里。
习惯性地将被褥叠好,并顺带打扫了下少煊的房间,他才准备出门。
这个时间,少煊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而房门推开的一刹那,四目双对的眼神中都是惊诧和警觉。
庭院中一陌生面孔正悠哉地端着碗喝他新酿好的荔枝笑。
此人着一身墨绿长袍,其胸前镶绣着并蒂莲图纹的银丝滚边,与泛着银色光泽的肩甲与臂鞲相互呼应,墨发高束,垂至腰间,以镂空雕花的银色束髻冠固定着,其上还点缀了一颗薄青玉石,仔细一看,右耳垂上还吊了一颗水绿的坠子。
律玦的第一反应是之前少煊救了自己惹上麻烦被人寻仇,念头萌生的刹那,他便机敏地顺手抄起少煊挂在屋内门旁的剑。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在他手碰到剑柄的瞬间,那人便箭步流星直奔他而来,他下意识用剑挡在自己面前,得到了缓气的时机。
而此人却并不打算罢休,挥舞着嗜灵刃,刃刃欲见血。
不过律玦大半个月以来,趁少煊练剑时偷学可不是一无所获的,他意识里回忆着少煊的招数和姿态,同时手下也做出相应的动作。
不知那人却为何晃了神,剑锋于这间隙便闪过那人的胸前,银边纹饰便染了红。
那人见罢不敢掉以轻心,眼神中又狠厉了几分,薄青玉石也随之越发闪烁。
他出手便是致命一刀,律玦下意识以剑挡在胸前,想象中的疼痛感却没有袭来,只见一束金灿灿的光芒化解了这索命之刃。
两人之间,少煊面露不快地站在那里。
她今日穿了一件金盏薄裙,发间插着珍珠的白玉簪子和流苏步摇,左手却滴着血。
——她救人心切,一时间没掏出顺手的兵器,便直接用左手手刀接了这一嗜灵刃。
“少煊你做什么!”
“我还要问问你,在我这鹤梦潭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