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玦不出意料地在少煊面前坐了下来乖乖吃饭。
少煊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得意表情,翘起个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晃着,左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脑袋。
“很严重吗?”律玦视线落到她的右手手臂,“姐姐智勇双全,以一敌二还能带着个累赘全身而退。”
她自是听出了他话中的试探,只是笑笑道:“多破些钱财就是了,你还是很值得的。”
律玦听罢不知如何还嘴,只好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双耳已有些泛红。
“看你挺能干的,会摘荔枝会酿酒吗?”
少煊望着自己那一大片的荔枝林,就算炽觞提前回来帮忙,也要因他的粗鲁损失大半枝杈,不由惋惜。
“不会,”他夹了口鱼吃,完全咽下才继续道,“但我学得很快。”
他这话倒是完全没唬人,少煊只是用非惯用手稍稍演示了一遍,再稍加提点几句,律玦就已经很上手了,而且他的动作迅速又及其轻柔,完全符合甚至超过少煊的要求,她对此十分满意。
但少煊由此便下意识猜测起律玦的生长环境。
——娇生惯养之人是无法体会那样绝地逢生的处境,如此小心翼翼又懂得顺势变通且拥有急速的适应能力,必定需要一颗不怕锤炼又绝对坚定的强大心脏,很难想象在他瘦弱的身体里如何积蓄着如此强烈的力量。
她不会开口过问他的过往,只要他不愿意提,她就选择尊重。
不知这信任感从何处得来,她肯给予律玦足够的自由和空间,她想让律玦在鹤梦潭的日子是值得留恋又完全舒适的,或许这样就能补足他自小便缺失的遗憾和安全感。
只是在她沉思的片刻中,不知她是真真切切地在心疼眼前这位少年,还是另在他身上望见了别人的影子。
“姐姐在发什么愣呢?”
回过神来时,律玦已经坐到自己身旁,手里捧着一碗荔枝笑。
“你尝尝,这回味道如何?”
这些年少煊酿的酒与那红烧鱼一样,多少感觉有点不对味,或许是因为做红烧鱼的不再是水神川柔,为她酿酒的也不再是梦神晏初。
她独爱这荔枝笑,便是因为成人礼那年生辰,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而不是偷偷摸摸找酒喝,晏初便难得宽容地亲自为他选了她喜欢的荔枝酿成。
此后,传说流于人间,人们便也效仿梦神造荔枝笑,少煊有时流连人间,便去酒楼点几坛过过瘾。
不过天地大劫之后,这种酒便只能在自己的鹤梦潭酿造了。
只是最好喝的荔枝笑永远是遥远记忆里,晏初于愿渺宫赠予她的那坛。
“还不错。”
少煊以为律玦能做出味道几乎一模一样的红烧鱼,或许也能让他试试酿荔枝笑,只是她可能太天真了些,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巧合的存在。
“那下次我再换个法子。”
律玦从她的反应就能看出,这并不是她期待的味道。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红烧鱼和荔枝笑对少煊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心里就有一种想要满足她愿望的强烈宿命感,或许是想回报那份素昧平生的恩情吧。
“嗯,我很期待。”
经年孤寂,无处可依,少煊却仿若一湾涓流不息的山涧,一股与生俱来的力量充盈着她不知疲倦地奔赴向前。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如同一株夹缝中生长的酢浆草,匍匐在最贫瘠的土壤,睥睨天边风云变幻而不可动摇,最终等待一场暴雨的飘零。
然而律玦的突然闯入,却似乎让她的生命又多了一份使命之外的解读。
虽说是多了一个人生活,但少煊并没有觉得律玦的存在限制了自己的自由。
两个人似乎达成了一种共识——明明对对方的身世和经历都有诸多疑问,但却都不表现出相当的好奇和穷追不舍,适当的距离和相互的尊重让彼此都处在一个舒适的状态。
白天的时候,少煊练剑、喝酒、读兵书,律玦就做饭、酿酒、偷学剑术,心里还惦记着灵佩补缺之事。
有时候少煊心情好,还带着他进城里看看街边杂耍,赶个集之类的,开心了再淘几件小玩意回家当摆饰。
而唯有入夜,两人才会真正意义上“共处一室”。
先前提到少煊本在鹤梦潭留有一处客房,可因为实在是不愿意让谁留宿扰了自己的清闲,久而久之,那客房便已用作囤放兵器。
而这些兵器多是百万年前,自己与诸神打造的神器,一是移动起来太费时费力,二是她怕律玦见了起疑心,因此想等炽觞回来捞一个免费苦力。
于是,律玦选择留下的当晚,少煊便大方至极地让他住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慷慨地把自己的床褥铺给了他。
“住在你的房间不方便吧。”律玦面无表情,笔直地站在门口没有迈入,“后院不是有个房间……”
“那是个仓库,”少煊正跪在地上帮他打地铺,抢了话解释道,“太久没收拾,又乱又脏,怎么能住人的。”
“不碍事的,我习惯了。”
律玦想,总不能比茅草房再差到哪去了。
可在少煊听来,这话却不是滋味,她顺手将自己的床褥翻下来,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