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们残缺的神魄碎片,补全你的元神,带着我们的遗愿和责任,继续守护这茫茫苍生。”
众神陨落的时候,每一颗支离破碎的神魄仿若晶莹的碎钻,先在空中漂浮着、闪耀着,轻盈如烟、璀璨如星,不甘就此坠落、就此黯淡。
但挣扎不久,在神魄即将灰飞烟灭之前,它又在瞬间拼尽最后一丝神力融入自然万物,得以永恒,那份无畏生死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似乎是在告诉天地:非要庇佑苍生不可。
“不——”
鹤梦潭的软榻之上,满头大汗的少煊猛然睁开双眼。
巨大的恐惧感包裹着她,扎根在她大脑之中那天地大劫的惨烈景象每每折磨着她。
世界在瞬间仿佛焕然一新,可她却被牢牢地禁锢于此,百万年来停滞不前。
她好像做了一场梦。
似乎只要她睁开眼睛,就还能看到卉容在自己身边活蹦乱跳,带着新编好的花环祝她新的一天也要幸福快乐。
川柔姐会邀请她来吃新研制的饭菜糕点——她的手艺一直很好,少煊甚至还没来得及跟她学上一两个菜式。
但她向来是吃不好一顿饭的,啸邈若是掌握了个什么新的本事,总会不分场合的闯入闺房,吵嚷着要和少煊比武切磋。
这种时候,壑屹大哥定要开口教育啸邈一番,让他对女孩子礼貌且尊重些。
于是,趁着这个间隙,少煊便会偷偷跑出去,到老地方听晏初弹琴。
晏初一袭白衣温柔而优雅,是所有女孩子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她多想一直在梦里不再醒来,因为她清晰地知道,一旦梦醒了,就又只剩她独身一人。
只是这梦境周而复始,却只在夜里不由分说地堵在她的心口。
待天一明,便又抽身而去,残忍地留她清清楚楚地面对这界限分明的现实。
望着少煊每日清晨那憔悴的面容,律玦便知晓她昨夜定又是噩梦缠身。
可是彻夜难眠的何止少煊一人,律玦更是心事重重。
他隐约觉得少煊知道许多实情,却又无法逼迫她开口,看着她破碎的模样又于心不忍,本想通过绘梦为少煊助眠,帮她疏解那些不安的情绪,可不出意料之外地失败了。
屋里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光,律玦垂眸望向自己腰间的玉玦,中间的缺口尤为刺眼。
——它本该是一枚与绘梦师相配的灵佩。
律玦微合上眼,痛苦的记忆再度席卷而来。
“律玦,今天这菜味道太淡了过来加点盐……”唤玶尝了口添过盐的饭菜,仍然不满意,“加这么多盐,你是不是故意不想让我好好吃饭?”
还没等律玦反应,唤玶便已经将整盘热乎的饭菜扣在了他的脸上。
“回厨房重做送到我屋里,”唤玶给身边几个小师弟使了眼色,又起身微笑着拍了拍律玦的肩,“听话一点,对谁都省去了许多麻烦。”
几个小师弟跟随着唤玶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将剩余的饭菜全部打翻在地。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律玦恶狠狠地盯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暗自发誓。
他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和别人不同,无父无母被抛弃的小孩怎么可能同这种有钱有势的出身相提并论。
不过这种情况总不会一成不变的,律玦坚信着。但在那之前,他必须用顺从保护自己,他要活得更久。
起初他以为,命运的转变会发生在师父授予灵佩的那一年。
每位绘梦师的灵佩都是根据仙根、法术和品性,自主选择主人,参透云绘曲的弟子们便获得被选择的权利,这意味着他们已然对自己所学古乐操控自如,并可以继续钻研如何使用仙术借助灵佩造梦。
而律玦是最后一个匹配灵佩之人,可飞入他手中的灵佩竟是一枚玉玦。
独独是他,灵佩缺了一角,也偏偏只有他,不能靠这灵佩造出完美梦境,而师父却说灵佩讲求缘分,强求不得。
碍于灵佩的残缺,当同代的师兄弟或多或少掌握了造梦的技巧时,只有他停滞不前,也因而成为了众人的活靶子。
以唤玶为首,人人对他造梦,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却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
而如此变本加厉的痛苦更是在宗门法术进阶大会那天全然爆发。
律玦在心底轻叹了口气,在半暗半明的房间,走到了彩凤鸣歧的旁边,修长的手指清扫过琴弦,眼神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