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掉眼泪,我不会哄女孩子。”
少煊听了一把将他推开,另一只手又抄起桌上的衣服扔到律玦怀里,环着臂,一口命令的语气道:“换衣服,我看看合不合身。”
“现在?”律玦笑着抱着那堆衣服,又确认道,“当着你的面儿吗?”
律玦见她一脸悠闲,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嘴角抽搐道:“姐姐真是不见外啊。”
少煊自然是风雨见多了,什么男人收拾不了,何况是眼前这个容易别扭的小孩,她见他那副表情,就自知阴谋得逞,也不再逗他,给他留了盏灯便转头就走。
“有需要就喊我,可别跟姐姐客气啊——”
律玦见她关了门,才缓缓起身,将抱着的一大堆衣服扔到床上,杵在床前想了半晌,才决定要先试穿哪件。
傍晚时分,云销雨霁,少煊躺在藤蔓上,一只脚悬挂着晃来晃去,一只手枕在脑袋下,一只手抱了个酒壶,优哉游哉地等着夕阳。
而天边的霞光渐渐清晰,律玦就在此时,着一件群青新衣推门而出,正望见她侧脸轮廓分明,脸颊上已泛起淡淡的红晕,嘴角微翘,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桃夭色锦缎裹胸与腰间系着的百花曳地裙勾勒出曼妙身姿,衣袂飘飘,宛若出尘仙子般美得无暇。
朝西漂移的云层倏然分散,太阳躲在两朵云团间,为她奔涌出最后的霞光,绯红的火光在暮霭中却因她的存在而黯然失色。
“来啦。”
他正望得出神,女子突然含笑回眸,露出整齐而雪白的贝齿,妩媚动人。
“嗯。”
他见少煊从藤蔓上一跃而下,便加快脚步迎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踩空崴了脚。
“真好看,”少煊拍了拍他的肩头,围着他转圈儿,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夸赞,“勉强算得上仪表堂堂吧。”
“姐姐养得好。”
律玦笑着看她那副得意的样子,他现在确实和两人初见时大不相同。
之前虚弱得一碰就要散架的身子,多亏了少煊严格监督他强身健体,又悉心照料,已然结实不少,这几年营养丰盛,个子也在不断拔高,现在已高出少煊一个头了。
“那以后家务活可要多多出力啦。”
她笑着捶在律玦的肩膀上,他倒也不吭声,反正家务活从来都是他包揽的,以前、现在和未来,都不会有什么差别。
“对了,琴已经修好了。”
律玦跟在少煊身后,见那把彩凤鸣岐已焕然一新,不由伸手抚了抚琴弦,悠悠道:“姐姐果然神通广大,我遍寻城内外无数修琴师傅,都没人敢碰这把古琴。”
少煊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琴前,又绕道他前面席地而坐,双手托腮道:“先试试音色,再夸不迟。”
“嗯。”
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水面上一道浅浅的涟漪,漆黑的双眸里映着柔和的光,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巴微微抬起,棱角分明,像是夜空里皎洁的弦月。
群青色的丝绸衣袍以银白镂空竹根镶边,同色系的刺绣抹额上嵌了一颗小小的玉珠。
随着倾泻的月光,他的手缓缓从衣袖里探出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浅浅从琴弦上拂过,当月光流转到他的身上时,音律便也随之敲响夜里的沉寂。
少煊托着腮望着月光下的少年,恍惚的错觉和熟悉的场景将她拉回了很遥远的记忆,璀璨的星星映照在她的眸中,而她的眸中闪着光芒,只照耀着眼前之人。
她情不自禁举起剑,随着他的琴曲舞之。
翩然女子长袖漫舞,长剑胜雪,体轻如风,伴着琴音忽快忽慢,时而轻舒云手,时而抬腕低眉。
长剑划破月光,洒落在二人身上,夜幕之下,唯有他们心心相印。
少煊沉浸在音律之中持剑忘我地舞动,而律玦却早已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手指还在下意识地拨动着琴弦,但心思却只为她而停留。
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些年他们共度的时光,所有少煊光明正大的心疼、照顾和关切,他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情感和身份去对待自己,但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少煊……”
一曲终了,时光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突然静止在琴曲的尾声,律玦依旧坐在古琴前,少煊醉醺醺地倚在藤蔓上,不知她是醉了酒,还是醉了曲。
“嗯?”
少煊的声音懒洋洋的,还拖着有些黏腻的尾音,模糊不清,可听在律玦的耳朵里,却挠得心痒痒。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久到少煊都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说下去,朦朦胧胧间,才听到他轻微的声音入耳。
“谢谢你。”
少煊嗤笑,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正经,回过头来右手撑着脑袋,扬着下巴问道:“谢我什么?”
“我很喜欢……在这里的生活。”
少煊听罢,笑没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应着:“那很好啊,喜欢就好……”
“还以为你这臭小孩,觉得跟一个姐姐共处一室,别扭又不自在……”
少煊说着说着眼睛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小脑袋一磕一磕地又吵醒了自己。
“喜欢就好,喜欢就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