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薄的背上,她穿着轻薄素衣,在幽微火光的映衬下,她看起来那般柔弱,如枝头上的梨花,弱不经风,惹人怜惜。
他想象不到,她是如何背负着昏迷不醒的他,冒着大雨以及重重艰险,把他背到这里。
她令他震撼,也让他彻底地改变了他对她的看法。
“白玉。”沈墨不由低唤她的名字。
白玉正手托香腮,一双水翦双眸落在眼前燃烧的火堆上,呆呆地发愣,闻言,她惊了一跳,倏地回眸,才发现他仍旧如玉竹般站立原地,墨眸凝视着她。
他一直在看她?
见她望来,他唇微扬,笑绽春晓之花。
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那双狭长微挑的眸子仿佛有汪春泉在月色下,温柔,澄净,不含一丝杂质。
“有……有何事?”白玉心怦怦乱跳,睃向他,顾盼流连间,百媚横生。
沈墨举止温雅,态度谦和:“若非白玉不舍不弃,一路扶持,暇之不能至此。若你我侥幸脱难,此恩暇之断不会忘,白玉可有何心愿?”
沈墨想,自己其实对她有几分心思的,只是并不是非要她不可,他不热衷女色,若以情人待之,久而久之,势必对她感到厌烦,她具有胆识与主见,虽不大擅长文墨,令人感到遗憾,但她值得他以友人之礼相待。
如此也可免去轻薄。
白玉怔了好片刻,芳心回归平静,内心不是该喜还是该怅惘,喜的是他没有再视她为卑贱。怅惘的则是,他似乎待自己更加客气有礼,全无往日狎昵。
若非她是女子,她几乎要以为他把自己当做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白玉压下心中的失落,脸上敛去几分媚态,“暇之是你的字么?”
沈墨点头称是。
白玉看着他,犹豫片刻道:“我真名叫白卿卿,白玉是艺名。”她并很不喜欢这名字,卿卿,卿卿,肉麻得很,他既对自己真诚,自己也需表示表示,想了想,又略显忧愁地补充了句:“但我希望大人还是称呼我为白玉。”
她黛眉轻轻地蹙着,微微撅起朱唇,带着丁点若有似无的孩子气,让人不由莞尔。
“好。”沈墨柔了语气,又不觉微笑道:“你可唤我暇之。”
暇之,多么亲密的称呼。想到那个柳文都不曾这般叫过他,白玉心中颇觉得意,恨不得马上把沈墨拖到她面前,然后当着她的面,把暇之这名字唤个千遍百遍。
只是要她突然叫他的字,她还是不大习惯,叫不出口。
“大人既诚心相待,我也不和大人虚与委蛇了。”白玉忽正色起来:“大人,您把白玉看做什么人了?”
沈墨微感诧异,不明她为何这般问,未等他回话,白玉又自说起来:
“大人方才问我可有什么心愿,可见大人把我当做了那挟恩图报之人,这就把我看轻了,救大人不是因为有利可图,仅仅因为,我不想让你死。”
沈墨怔住,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听到她这番话时的触动。
那句“我不想你死”令他的心变得有些柔软。
在别人眼中,他温柔似水,风清月朗,只有自己知晓自己的心冷似石,意志力钢硬如铁,鲜少有这般柔软的时刻,更遑论被别人感动。
他突然有不顾一切,想把她紧紧抱在怀中的冲动,但是他还是以其强大的自制力忍住了。
因此,在白玉面前的他,依旧是落落大方,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白玉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光明磊落,令人无法质疑分毫,然而她心则有些虚,毕竟在精神崩溃之际,她差点想扔下他,她还想妄想他以身相许,这是何等轻浮孟浪。
眼前男人是真君子,坐怀不乱,若要得到他,色.诱是不行的了,唯一办法只有霸王硬上弓,可她不是那拥有一身蛮力的霸王,他也不是那一动不动的木头呆子。
要得到他简直难如登天,她也不想被他瞧不起,想来想去,还是绝了这色心罢。
白玉心中不禁感慨,这男人她已打算放弃,又每每被老天爷送到她眼前,这叫什么事?
白玉稳稳心神,努力不让自己色令智昏把人扑倒,接道:“若不是大人,我早葬身河里,所以大人,我们扯平了。”
不同于以外的虚伪献媚,此刻她是真诚的,结尾时,一挑眉眼,却带着点调皮之色。
沈墨不由微微一笑,柔声道:“那就当患难相扶,莫要纠结于谁救谁了。”
他的笑容若明月清风,明媚干净,平易近人,那一瞬间,她想到前日看的一首诗:
猗猗绿竹,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患难相扶。她喜欢这词,不由也跟着微笑:“嗯。”
远离京都那追名逐利的世俗之地,在这座深山古寺中,两人难得向对方展露自己压抑于心底深处最本真的一面。
*
白玉沈墨两人其实都有些疲惫,因此衣服烤干后,便各自睡了,其实说各自也算不上,这殿内就一张竹簟,连张榻或长椅都没有,却四处积满蜘蛛网尘埃,地上还可看到动物爬过的印迹,以及它们留下来的粪便,白玉也不矫情,主动提议两人一起睡。